朝堂之上,万乘之尊,在掌握最大权力的同时,也蒙受了最大的壅蔽。
“舆人成舆,匠人成棺,所求者,利也。臣自奉命调查杀人案,时常疑惑,此人不过营中小兵,既未与人结仇,杀他,有何利,直到臣在死者床下暗格中找到这个。”杨大人跪在丹陛之下,将自己和沈平的折子高高奉上,太监双手接过,转呈于御前。
建光帝粗略浏览几行之后,眉头渐渐皱起,目光也越发凌厉。
杨大人连忙叩首:“接连发生的凶杀案都指向金山一役,是巧合还是阴谋,臣请陛下一试。”
建光帝捏着折子的手逐渐发白,他想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决心道:“如卿所奏,三日后,举行射礼。”
皇帝陛下突然要举行射礼,内侍官忙成一团,南王的太常寺也忙着审查规制,安排仪仗,和苏洛的约定也暂时作罢,为此南王专门来信致歉,末了叮嘱苏洛不要胡乱走动,等这阵子忙完了再好好陪她。
月白看苏洛对着信傻笑兮兮,不由得不争气地跺了跺脚:“小姐您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南王殿下一句叮嘱就让您这么高兴,晋王殿下几次约你讨论案情,您却一次都不赴约,真是搞不懂您到底喜欢谁了。”
苏洛把信收好,闻言弹了月白额头一下,嗔道:“这还看不出来,本小姐现在喜欢的是南王殿下。”
月白愁眉苦脸地摸着额头,嘀咕道:“可是,是您说的,南王殿下就是一个从宫女肚子里爬出的皇子,娶你,也配?”
苏洛眉心一跳,又听月白嘀嘀咕咕地怀疑自己:“都说女人心易变,难道是小姐变心了。”
苏洛暗自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苏洛儿你这嘴,怎么就这么欠打。
三日后的射礼,苏洛也在受邀女眷之列,那天一大早就被婢子们唤醒,收拾收拾,赶赴西栏狩场。
苏洛收拾好出门的时候,苏行东已经在门口等她。
他一身黑色的箭袖常服,身姿高大挺拔,苏洛略有抱怨:“为什么要让我参加射礼呢,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
她本打算睡个懒觉的。
苏行东见她一脸疲惫,揉了揉她的头顶:“你若是困顿,先在马车里眯一会儿,等会到了狩场骑马的时候可要打起精神。”
“还要骑马?”苏洛直起身。
“开心吧,大哥知道你喜欢,特意向陛下请求带你一同前往。”苏行东得意地挑了挑眉。
开心个头,苏洛内心呐喊,还我懒觉,还我懒觉!
“射礼最大的乐趣在于征服,起初是辽**礼,出征前射死一个死囚,班师时再射死一个俘虏。但我圻朝乃礼仪之邦,射礼不为杀人,而在降伏异心,收为我用。因此,只有在大将被俘时,陛下才会举行射礼,听说,宁将军俘获了一个突厥将领,陛下有意招安。”
苏行东拢了拢苏洛的披肩,感慨道:“到时候会选出一名最优秀的帝国青年和被俘少将比试,如果圻朝赢了,对方就要归顺朝廷,如果突厥赢了,我们就要放他回去,届时各家公子使出浑身解数展露武功,洛儿定能从中找到心仪之人,找不到也没关系,多看看,多接触也是好的。”
原来如此,苏洛转过头吐了吐舌头,敢情是催婚来着。
等到了西栏狩场,朔风吹来,两边鬓发向后飘扬,披风也被吹得猎猎作响。
举目望去,平原千里,细草如毡,两边旌旗联袂,随风招扬,苏洛为之心神一荡。
马官把小红马牵来,苏洛与苏行东执辔并行。
到了围场深处,巨大的圆木搭起皇帝的看台,两旁三十六面王旗迎风招展,御用的案椅、蔬果、华盖摆放有致,远远望去,令人心生敬畏。
苏洛一眼就看见了与晋王交谈的陈远邈,连忙朝他挥了挥手。
南王、晋王二人都抬头看来,只见远处那个穿着白色披风的少女笑容明媚,鲜活得像只狡兔,只一眼,心情都变得欢愉许多。
晋王忍不住也朝她挥了挥手,苏洛却没想跟晋王打招呼,因此一看到晋王也举起手,立马把脸一扭。
苏行东警惕地看向东席:“你还对晋王……”
“明月也在,哥哥快去打个招呼。”苏洛连忙转移话题。
西席那边,楼明月也看见苏行东了,目光相遇,她慌忙站起,朝他走来。
“圣上还未赐婚,陌生男女,当众私语,成何体统。”
说罢,朝已经过来的楼明月遥遥点头,抬步往东席去了。
楼明月自嘲一笑,难掩失落。
苏洛连忙跑到未来嫂子身边,宽慰她道:“我哥是个老古板,你不要在意他。”
“是吗,那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哥哥的喜好吗?”楼明月期待地看向苏洛,苏洛一拍胸脯,同她讲起苏行东的喜好,他喜欢红色,爱吃柿子,最喜欢的兵家是尉缭。
楼明月闻言默默点头,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翻看《尉缭子》时,还暗自腹诽和苏将军“诛暴乱、禁不义”的想法如出一辙。
一来二去的,苏洛也知道楼明月不仅是兵部尚书的千金,同时还是神医李时景的弟子,常常被招到宫里去给皇贵妃、贵妃请脉的。
她出身高官之家,又与宫中贵人关系密切,但为人谦逊宁静,颇有风度,苏洛很是喜欢。
这时太监通传宁王驾到,如日中天的宁王一身蟒袍,带领着数十随从大步走来。
一个年轻女子跟在他身边,只和宁王半个错身。
她飞扬的眉目看向四周,毫不避讳地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这人谁呀,这么嚣张。”
“她都不知道?宁王殿下的侍妾,四叶。”女眷们细碎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又酸又慕。
“一个奴籍出身的丫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宁王却连射礼都带着她,看来宁王宠妾疏妻是真真的了。”
宁王妃的父亲是当朝枢密使大人,苏洛不禁好奇:“宁王宠妾疏妻,就不怕得罪枢密使吗?”
“这就是太子之位迟迟未立的原因。”楼明月望向苏洛,叹息道,“痴迷于儿女情长,这是陛下最厌恶的事情。”
宁王知之,而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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