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行人路遇乔静言,相约包子铺谈笑风生之时,温府上房却是一片阴云密布。
王氏翻看着倚梅拿来的几件绣品和花样子,脸色难看极了:“你说这是二姑娘和三姑娘绣的?”
倚梅躬身道:“夫人,花样子是三姑娘画的,针线是二姑娘绣的,三姑娘的针线连奴婢也看不过眼,就没拿来给夫人瞧。”
“二姑娘平日在我这里绣东西,跟针线娘子学艺,倒也不太出挑,只觉针脚平整些罢了,敢情这才是真功夫呢!”王氏拿着绣品的手不禁发颤,别说大姑娘了,就连王氏自己也绣不出这么好的绣品。
倚梅道:“还有呢,林姨娘院里伙食可好了,时常买肉吃,每日还给两位姑娘做小食,歇了中觉起来吃。打赏下人出手就是一把铜钱,数也不数,夫人您道她们一个月500文钱是怎么够使的?她们有别的钱财来源呢。”
“奴婢冷眼瞧了,陈妈隔三两日便上街拿姑娘们的绣品去卖,每回都能得个五七钱银子,又听林姨娘说起什么天衣绣坊,想来是天衣绣坊高价收了她们的绣品。”倚梅说道。
王氏哼了一声道:“好啊,嘿!真好!”但她脸上露出愤恨之色,说得咬牙切齿的。
“叫大姑娘来,让她瞧瞧二姑娘的手艺!把四姑娘也叫来。”王氏恨得心头滴血,自己的女儿说什么也是嫡女,怎么能叫一个庶女比下去,何况这庶女根本不是温家的骨血!
香雪忙下去带了温蔷、温蕊上来,她们见王氏表情阴沉,于是不敢稍动,怯声请了安。
“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二姑娘绣的!你们不觉得惭愧吗?”王氏厉声道,“蔷儿,依我看你就别去念什么劳什子书了,越性上午也在我这练你的手艺!左右你就是拍马也赶不上二姑娘一半文采的!”
温蔷一听,哪能服气,瞧着这些精美的绣品更是又羞又恼,含着泪气哼哼道:“女儿生来就是个粗苯的,哪比得上二姑娘生得巧,母亲何苦总拿女儿和那贱人比!”说着,撑不住哭起来。
王氏点着她的额头,又爱怜又咬牙,说道:“你呀你,比二姑娘大两岁,却处处比不过二姑娘,往后还抬得起头来吗?”
“那读书做文章的事咱们不学也罢,只这女红上不能丢脸!娘明儿单给你请一个绝好的针线娘子,就从天衣绣坊里请,那可是给皇宫里做衣裳的绣坊,手艺一等一的,你只要好好儿学,定能压过那贱人去!”王氏说道。
“娘,天衣绣坊的针线娘子恐怕很贵罢。”温蔷有些犹豫,“咱家的钱都在老太太手里,娘眼下有这么多余钱吗?”
王氏对香雪道:“你叫王海家的去打听打听,请天衣绣坊一个针线娘子到府上教导小姐要多少钱,记住,要手艺顶顶好的。”香雪答应了去了。
又说:“蔷儿不用忧心,你爹爹尚且给娘留下几样首饰的,卖了也就够用了,等端阳爹爹回来,娘再问爹爹要就是了。”想着老太太把着家里的钱不放,不禁又恨恨地吐了一口长气。
老太太出身农家,打小养成抠钱眼的毛病,因生得几分姿色,春游踏青被温老太爷看中,娶进了门。先做了三年偏房,正房过世了才扶正当了夫人。
她身子骨煞是硬朗,温老太爷过世好多年了,她还健旺得很。平生最喜三件事,一是打牌,二是游园,三就是管家,王氏刚嫁进来那会,她说王氏娇滴滴一个小姑娘恐怕不懂,硬是抱着账本子不肯交给王氏。
偌大一个温府,外人看来是高门大院,富商之家,可谁知每日粗茶淡饭,青菜豆腐,还不舍得管饱的!
就连王氏生了温蔷,月子里老太太也舍不得多加些伙食钱,只嫌生的是个女儿。
于是王氏的身子便落下了虚症,好几年没能怀上,府里才有了郑姨娘、龙姨娘。因着这事,王氏对老太太实在也是怀恨在心的。
直到某一年温老爷回来见到温蔷面黄肌瘦的样子,眼泪汪汪抱着他说“爹爹,女儿想吃肉”,王氏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小半个时辰,温老爷这才震惊了,找到老太太硬是把账本子交给了王氏。
那时郑姨娘才生了温良,老太太欢喜得不得了,温老爷指着温蔷说:“母亲若再这样下去,往后良哥儿便和蔷姐儿一样。”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同意增加花用。
但只怕王氏大手大脚,说这些钱有一部分是她的棺材钱,不能由着王氏花用。只是每月给王氏家用常项的银子,有额外花用便拿着账本来找她支取,却不肯把钱交到王氏手里。
温老爷孝敬母亲,经商的收入寄回来大半都给了老太太,王氏只是得到一小部分,两位姨娘得到的就更少了。
因为知道自己母亲抠门,温老爷每次回来总要给王氏一些体己钱,所以王氏一边有些头疼,另一边也是心安的,想着只要撑到端阳就好了。
然后又拿过温蔷的绣品看,和温雪的比对,说:“你若是在端阳前绣到这个样儿就好了,爹爹也必定欢喜的。”
温蔷低头道:“女儿勉力去做。”
王氏又对温蕊道:“从明儿起你也别画花样子了,起始学针线罢,三姑娘大你一个月也起始学了,可别落在人家后面。”
温蕊答应了,又说:“娘,那我可以去读书吗?”
王氏想了想,大姑娘是反正已经晚了,才不叫读书的,四姑娘却不妨读一读书。于是说道:“你可以去,但是书也要读好,针线也要做好,若胡乱应付我可是不依的。”
温蕊说:“女儿知道了。”温蔷低着头,只觉心里堵得慌。
王氏对倚梅道:“你回去罢,只怕林姨娘她们也该回来了,以后有什么消息记着还来告诉我。”
倚梅行了一礼说:“是,奴婢先回去了。”就走了。
王氏叫两个女儿就在她身旁练习针线,自己靠在椅子里揉着头,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养的两个女儿比别人粗苯,自己名为温府主母却得处处看老太太脸色,丈夫还常年不在身边,府里三个姨娘,不禁心下一阵凄苦,几乎要流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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