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庭转身走开,在案前坐下。扮作她贴身书童的宁文钰便为她摆好了画具,展开宣纸,垂手侧立桌旁开始磨墨。
上官琳用帕子掩住嘴唇,轻轻地咳了两下。她身后的侍女也开始为她摆画具。
趁着这功夫,梧庭悄悄地朝上官琳那边瞥去一眼。只见那侍女从一华贵精美的紫色绢布包中拿出三折式存放的宣纸,细细展开,以镇纸压住四角。那绢布包本身就不是凡物,从中拿出的宣纸更是灵气充沛,绝非普通宣纸可比。
“文钰,你看看上官用的纸。”梧庭低声道。
宁文钰偷偷瞧了一眼,也低声道:“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梧庭又朝竹涟望去,竹涟的脸上也没有异样的表情。其余几位裁判和台下观众基本都是同样的模样,可见这宣纸的蹊跷,确实无人看得出。
五位裁判商量一阵后,由竹涟站起身来,宣布了今日比试的题目——山水。时限两个时辰,技法与寓意不限。作好后先由他五位评判,再展示给全城百姓。最终根据他五位的投票结果和百姓的意见宣布胜负。
这评判标准对梧庭十分不利,且不说五位丹青大家中有四位不待见她,台下的百姓不论有没有鉴画的能力,仅凭上官在城中的人气,也不会有人支持梧庭。
除非,梧庭作出的画力压上官,即使是毫无鉴赏能力的白丁也能一眼看出谁优谁劣来。
宁文钰听了这裁判标准,当即不平,愤愤道:“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心眼儿偏到哪里去了!”
梧庭倒是淡定,说:“谁让上官琳是人见人爱的一朵娇花呢。”
浑厚的一声钟响后,梧庭执起了绘川笔。
这绘川笔早在梧庭的手中收敛了全身四溢的天地灵气,此时已变得和普通的玉杆笔毫无差别。旁人扫过一眼,只当是支普通毛笔,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九百年的极品灵武。但旁人绝不会知道的是,这尚未认主的绘川笔在梧庭手中,已经和她人器合一,器随心动。
梧庭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绘川笔饱蘸浓墨,眼中闪过一道凛然的光芒。笔落、腕转、指按、提飞!器随心动,笔若游龙,浩渺山川的雏形便跃然纸上!
接下来,梧庭再度提笔蘸墨,俯下身去仔细描绘山川细节。
她作画的姿态虽有些奇怪,但走笔顺画的气势却十分豪迈,唬得一旁的裁判和台下的观众一愣一愣的,后知后觉地讨论起这个吾木山人恐怕有两把刷子。
反观上官琳,她的神态也十分认真,如青葱般的手指执着一杆玉笔,走笔不似梧庭那般豪放,而是充满了秀丽文雅之气。
先前用言语轻贱梧庭的中年男子捻了捻自己的胡子,与竹涟道:“你瞧上官姑娘的走笔,虽然笔法有些稚嫩生疏,但不乏俊秀脱逸,细腻雅致。比起那吾木山人来,岂不是更胜一筹?”
“非也。”竹涟含笑道,“山人的走笔豪迈大气,看似粗犷,其实不乏细腻。我认为山人技高一筹。”
“你啊你。”中年男子轻蔑地看了眼竹涟,“你也有眼拙的时候。”
檀香静静地燃烧,眼见一个时辰已过。上官琳已换了笔增添描补细节。有人看出了蹊跷,“诶”了一声,大着嗓门道:“这个吾木山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换笔?”
“怕不是画技粗浅,只会用一种笔法吧!”
“那可不是,这吾木山人看上去就是个粗鲁的山野女子,怎么能和上官姑娘比?上官姑娘可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是极具盛名的才女呢!”
中年男子也嘲道:“我看这吾木山人也就这点水平,怕是哪个小乡小镇里出身的,没见过世面,被一群白丁赞赏了几句就沾沾自喜,心比天高,认为自己能胜过我唤雷城内第一丹青妙手了。也活该她今日被嘲。”
竹涟闻言未答,低下头悄悄地笑了一声。
宁文钰听了众人的恶言,心内有些着急,恨不得堵住那些人的嘴,就怕他们影响了梧庭。即使梧庭有绘川笔在手,但上官那边也用着不下于灵武境的法器,谁输谁赢真不好说。
反观梧庭,却一脸镇静,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她作画的姿态愈发灵动,已经进入了无我领域,心神和天地合一。绘川笔作为她与天地之间的连结点,在她的控制下微微嗡鸣,不经意间泄漏了一丝至真至纯的天地灵气出来。旁人看不清,但宁文钰却看得清楚,梧庭笔下的画,已然是一幅壮阔瑰丽的千里江山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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