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一种花,叫做曼陀罗花,夜开昼合,枝叶妖娆,花香清淡幽雅,然而它全株剧毒,一般的蝶类都不敢轻易靠近它。
除了一种蝶,在南疆,称之为灵蝶。
梨白在浣花溪边洗剑的时候,青寒师兄走了过来。她感知到他的靠近,却佯作不闻。他静静地立于她身后一会儿,终是蹲下身来和她并肩。梨白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真的要走吗?白。”
梨白并未应声,只是低着头掬起一捧又一捧溪水细致地擦拭着剑的每一处,仿佛全神贯注地投入手中的这件事一般。
许久,她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梨白猛地抬起头,正好撞进青寒师兄灼灼的目光里。她慌的别过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争气地簌簌落下。
“我也不想的。”她的声音多了几分哽咽,轻易让人心疼,:“我别无选择。师兄。”
梨白离开迷蝶谷的时候,青寒没有来送她。
但她知道青寒师兄一定会站在竹楼的某个角落默默地目送她。她回头看了一眼这片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一切就像一场梦,美得不真实。
临安的街道也繁华得不甚真实,走在上面,仿佛置身于云端。梨白天性喜静,无论多久,都无法适应凡世的嘈杂。
她此行的目的明确,她要去见一个人,然后杀了他。
平阳侯府前聚集着很多人,排着长长的队伍,平阳侯正在招收老侯夫人的贴身侍女。梨白看见很多人都偷偷将银两塞进站在门前的管家的手中,然后被挥手放行。她不觉冷笑,抱剑站在一边。
恍惚间过了很久,期间不断有人向管家塞钱,进去,然后又失望地出去。她依旧站在那里,眼睛一眨未眨。
等到府门前所有跃跃欲试的人都扫兴而归相继离去的时候,那个老眼昏花,眼睛仿佛不太好使,永远半眯着的管家才似乎注意到她,语气颇为不善,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今日就到此为止,姑娘还是明日再来罢!”
梨白冷着一张脸,甚至连个冷笑的表情都很吝啬,然而,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
她的无动于衷不出所料地激起那个管家的怒意,或者说是勾起了他记忆深处对于某个人的那份厌恶感。于是乎,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正当管家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从府内传来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不必再选了,她就很好。”
来人束发银冠,白衣胜雪,一双凤眼微眯,眼角却是上扬,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他手持着折扇,半倚在朱红色的大门上,又重复了一遍,:“她就很好。”
已而暮色渐深,偌大的侯府门前除了梨白,再无他人。
管家闻言,面色不虞,然未再多说什么,只伸出一只手,硬声道,:“姑娘,请。”
梨白站在那里,不可克制地轻笑起来。
平阳侯的母亲性子孤僻,一个人住在西边的小院里,除了偶尔会去佛堂里诵经,大多时候都在发呆。
而梨白所做的事,除了扫扫院子里堆积的落叶,替老夫人沏一壶茶,大多时候也都无事可干。这样下来,心境仿佛回到和青寒一起在迷蝶谷的时候。
青寒是她的师兄,师父除了教授他们武艺,大多时日都在闭关。但青寒不同,他会带她去浣花溪边抓鱼,去谷后的竹林里扑灵蝶。
灵蝶很美,有一对透明的蝶翼,飞起来的时候,会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晶亮的弧线轨迹,但又会很快地散去。
很美,尤其是夜晚看的时候。
有一次,青寒在晚上的时候偷偷带她去谷后看灵蝶。
那是一个夏夜,隐约可以听见蛙鸣,谷中夜风清凉。他们趴在一块巨大的青石后面,看着这一群宛若精怪的灵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划过无数道绚烂的痕迹,然后又消散不见,如痴如醉。
青寒告诉她,灵蝶的寿命都很短,过了这个夏天,都会消失。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疑惑地看着他,可是等到明年夏天,灵蝶还会出现的。
青寒摸着她的头,长叹道,:“或许这就是灵蝶的悲哀,生而短暂,死却是无休止的轮回。然而,明年的灵蝶与今年的灵蝶,真的还会是一样吗?”
或许,愈是美丽的东西就愈是短暂,就像这盛夏的灵蝶。
然而她不想的是,自那晚回去以后,青寒师兄便生了一场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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