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天，夏英杰向快递公司请了三天假，把自己关在租住的房间里，再一次检验自己工余时间复习备考的效果。

他把门窗关好，打开电风扇，启动电脑，然后联好网，开始关注家乡南湖省2019年的高考情况，一边在网刷题，一边等着今年高考试题和标准答案在网的公布。

每公布一科试题，自己就设置好时间限制，自己答题。闹钟一响，立即停止作答，然后对照标准答案，自己和自己改卷打分。

两天结束，总分750分的理工类试卷，他得了463分，比去年多了差不多60分，比去年二本线高了十多分，比一本线差了50分。

他手里拿着这个成绩，双眼盯着这个数字，在租屋里独自踟躇。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脱产读一次高四，给自己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五年前，他高中毕业第一次参加高考，连三本的分数线都没有达到，本想去读一个专科再走社会的，却被在广东打工的父亲粗暴的阻止了。

父亲当着全家人的面骂道，专科读什么读？！在这里打工的，除了我们这些老农民工，随便抓一个都是本科，最差的都是专科。现在的专科，和我们过去的高中有什么区别？

儿子！我告诉你，现在读大学，你要么就不要去读，要读就要读985，至少也要读一个什么211的吧？说起是哪个大学来，也好有那么一点点的分量。否则，毕业就是失业，读书那点钱就等于丢到了水窝里去了。

该读书的时候，你舍不得吃苦，那就跟我一起到广东去打工，把你读书时没吃的苦加倍补起。这就是你的命，怪不得别人。你要想改变你打工的命，除了苦读苦考，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吗？你现在告诉我。

你已经十八岁了，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我都不会干涉的。但是，你选择的时候，就必须做好承担选择风险的准备。是痛苦艰难一时，还是痛苦艰难一生，是开心轻松一段时间，还是开心轻松一辈子，都要想好。人生不可能彩排，世不准备后悔药。

我们一生下来就是农村人，天生就是要从泥巴里面讨生活。你要想走出这种生活，就必须从读书的时候开始，走好你的每一步路，该做什么就做好什么，该吃苦的时候就吃苦。你一偷懒，一步落后，就会步步落后，最后留下来垫底。

听着父亲的这些话，夏英杰渐愧地低下了自己那颗年轻的头。过去听这些话的时候，都是答应得好，忘记得快，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从来都没有在脑子里好好的留一留，停一停，想想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现在没有读大学的机会了，马就要和其他没进大学的农村人一样，沿着“打工赚钱——讨老婆（嫁人）——生儿育女——打工赚钱”的轨迹，一批一批的无限循环下去，一个一个的前赴后继并入社会。

谁叫自己生在农村呢？出生在农村，起点本身就最低，读书的时候又不多吃一些苦，不读书的时候又不想当农民，那就只有当农民工了。农村有家却没有养家的工作，安置不了肉身；城里有工作却没有家，容纳不了自己的灵魂。

五年来，夏英杰在东莞和广州，痛苦地寻找安置肉身的机会，徒劳地寻找容纳灵魂的天堂。肉身是安置了，灵魂却一直悬浮在空中游荡。

他不想成为行尸走肉，哪怕是低微得不能再低微的农民工，也应该有发挥作用的场所，容纳灵魂的空间。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捷径只有考“985”、“211”，考双一流的大学。

这就是夏英杰在这几年农民工的生涯中，用加倍的苦中苦感悟出来的真理，更是他一边拼命打工赚钱，包括买彩票，一边悬梁刺股复习高考课程的动力所在。

下定了脱产复读的决心后，夏英杰马开始在网查找复读学校。他不想复读的地方熟人太多，也不想复读的花费开支太大，就在寒江市的复读学校中选择。

寒江市是他家乡达州县面的地级市，高中教育一直是全市最好的地方。很多平民百姓都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市里读高中，而且还有不少的家长在那里租房陪读。

他点开了一个叫京华的复读学校的官网，发现今年在这里复读参加高考的复一 代生达到5000多人，去年的一本线率50%多，二本及其以线率达到了85%点多，99%的复一 代生了三本及以的分数线。这里的复读生不仅有本地的，还有外地的，不仅有落榜的，更有二本以的线生。

看完学校的基本情况介绍后，夏英杰开始寻找寒江市京华学校**年度复读生招生简章。复读生招生简章的内容很简单，一是招生对象，二是复读分数线及收费标准，三是报名时间（实行网报名）、入学测试时间和课时间，四是按照高考的成绩进行分班等等，等等，都是一个师傅调教出来的徒弟。

夏英杰一目十行简章后，才回过头来把精力放在了第二个部分的内容，即复读的分数线和收费标准。有钱什么都好说，没钱什么都难办。对于一个已经走进社会五年，打了五年工的老高中生来说，对钱是敏感、精微加在乎的。

复读第一学期的收费标准，是根据当年高考成绩来确定的，起点0.6万元，最高的4.8万元预，具体缴费标准按高考成绩划档对号入座。当然，也有免费的，那是被国内前十的大学和香港的大学录取了，退学或不去读而来复读的学生。第二学期的收费标准，则是按期末联考在本届复读生中的排名来收取的。

夏英杰又找到年度的收费标准，一看吓了一跳！文理科（艺考和特长生文化课成绩）三本线以下的复读生，收费最高的达到了4.8万元人民币！我的崽呀，这哪里是复读，不就是光明正大的抢钱吗？！这都成了怎么一回事了啊？也不知是哪个王八混蛋胡说八道的，说现在轻师寡教，读书没用？这样的状态都不是尊师重教，那还有什么才算尊师重教？人们为了考一个理想的大学复读，价都任你开口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如果不是老子手气好，个月中了一注相当不错的彩票奖，光靠这五年的农民工，积攒的那一二十万元钱，即使勉强读个高四，考了大学，也要校园贷才能完成学业啊。看来，钱虽然是个数字，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说话做事是算不了数的，是万万不能的。否则，你连复读的影子都抓不到，还考什么鸟大学啊。唉，没有钱，你可能什么事都办不了，什么情都搞不定啊！

好在高考还有奖励，这也算是来迟了的惊喜啊！凡是2020年本校考入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的复读生，凭录取通知书全额退还所交学费，同时每人奖励5万元；考入其他34所世界一流大学（a类）的复读生，凭录取通知书退还所交学费一半；考入其他6所世界一流大学（b类）的复读生，凭录取通知书每人退还学费2000元。哈哈，只要有，迟点也没事，放在后面讲也没问题，只要不少就行了！

夏英杰找了找复读的报名办法，发现除现场报名外，还可以网报名，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可以避免来来回回的折腾了。

他开始按照网报名的程序，一个一个的填空，一下一下的点击“下一步”。当填到今年高考成绩的空时，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划了“\/”，并在备注中如实写道：“已经五年没有参加高考了”。

当他点击最后一步“完成”后，电脑不但没有显示出网报名成功的文字或标志，反而出现了以下的几行文字：

尊敬的夏英杰同学，由于你已经五年没有参加高考了，我们无法分析你的真实成绩。你如果真心实意想来我校复读，请你在6月20日之前，来我校面谈。面谈之后，再决定你是否在我校复读。联系人：蒋校长；联系电话，**。京华学校2019年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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