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女儿喜欢,那便让女儿和它呆在一起吧。
探手将那物件从干草里头拿出来,微凉赘手,不像是金铁也不像是木头,上面刻着洛桑看不懂的纹路与文字。
而也就是在洛桑握住这物件的一瞬间,仿佛惊雷炸响,雷击心神,洛桑自觉身入虚无之境,上见不到天,下摸不着地,怀里也再无甚事物,女儿的尸体见不着,那好似一柄小锤子的物件却悬在眼前。
这般情形也只见了一眼,随后洛桑眼前的虚无空间也模糊,除过黑暗再不能见到半点其他,除过死一般的寂静再也听不到任何杂音。
惶恐无措涌上洛桑心头,如今的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状况,别说耳目,便是口舌身体也仿佛与他断了联系。
而也正是此时,一道猛烈的微光,伴随着清亮的啼哭声,一起出现在洛桑的感知之中。
懵懂的微光引得洛桑的全部注意,而后在那哭声里头,一道温润虚弱的女声传来。
“好好宝宝,好宝宝洛桑你在哪里我们的宝宝”
女声出现,洛桑便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紧了一般,随着那女声越发低沉虚弱,也随着婴孩的哭泣,洛桑想要哭喊,想要出声,想要让那渐渐飘渺的女声注意到他的存在。
可到最后,除过那依旧存在的微光之外,他什么也没有留下。
微光朦胧晃荡,就好似洛桑的心智一般,而下一刻,那微光里头传出一阵子男人的啜泣,让洛桑心头没缘由的泛起怒火。
他也明白了,这微光之中,有他的过往!
有他的瘸腿丑妻子,有他的小女儿!
有他所经历的,所错过的一切悲哀!
接下来的,微光之中所传出的声音与洛桑的猜想如出一辙,身为奴仆的男人回到自己的窝棚,见到的是自己瘸腿丑妻子的尸体,以及尸体怀中同样虚弱的女婴。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一个让洛桑痛彻心扉的夜晚。
男人在失去妻子的夜晚,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儿悄悄钻进了主人家的羊圈,靠着一只母羊的羊奶让女儿活了过来。
洛桑听完了全程,欢喜与悲哀都涌上心头。
这一口羊奶,让一个小小的孩子活了过来,但也让这个小小的孩子日后承受了许多许多的苦难。
而微光里头传出的声音也并未停止,洛桑也适应了过来。
毕竟无论他是什么状态眼前这些声音,他一丁点儿也不想错过。
只是接下来,一些声音如同碎片一般,时有时没有,断断续续。
这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也让洛桑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过去而是女儿的过去。
是女儿在脏臭的窝棚里,在洛桑的脊背上,在怀里度过的幼年。
而随着微光的渐渐扩大,些许色彩也出现,变作一副朦胧的画面,这画面渐渐在时间的过度中变得越发的精彩清晰,洛桑也醒悟,这是女儿睁眼看世界的过程。
此时一切都明朗,远方的流云,地上的干草,主人家的羊群,以及洛桑自己的脊背与头颅。
画面中的一双小手抓着洛桑枯槁的头发,呵呵轻笑传出,让虚无之中的洛桑战栗颤抖,欢喜与悲戚纠结。
给主人家放羊的差事并不轻松,而且洛桑也并不是每一天都会被指派去放羊,而农奴们一起去唤羊的功夫可挤不出给女儿喂羊奶的时间。
所以画面之中的哭泣总是比欢笑要多。
这些画面让洛桑心头越发的悲哀低落,而随着这些画面声音,小女儿渐渐长大了些,从能下地走两步,到能像只小兔子一般的在草地上打滚奔跑。
然后,主人就出现了。
洛桑的身体归属于主人,那么洛桑小女儿的身体,就归属于小主人。
小小的身影披着一块破皮子,就成了小主人的跟班,在小主人的鞭子之下学着侍奉,以及卑微。
而随着这些画面,洛桑开始了挣扎。
他心头终于蓄够了充足的勇气,想要试着挣脱束缚自己的力量,冲到那画面里头躲过小主人的鞭子,抱起女儿跑到荒野里做个野人。
只可惜洛桑做不到。
他内心的怒意,反抗的念头都十分充足,但洛桑无法突破束缚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画面前进,看着原本天真活泼的女儿变得和他一样卑躬屈膝,目光也渐渐暗沉死寂。
然后,画面到了这一天。
画面中的洛桑给女儿递去一小块干肉,转身头也不回的背柴去了。
女儿把干肉咬在嘴里细细咀嚼,看一眼高处的大帐篷,不情愿的挪动过去。
不要过去啊!!
洛桑无声的嘶吼,徒劳的挣扎着。
画面依旧循序渐进,小主人骑着大公羊出现了,小女儿陪在他身后,与其他几个农奴家的孩子一起。
一伙人在部落中四处游荡,几个孩子陪着小主人玩闹。
然后,直至日头偏西。
画面中的女儿站在高坡上,被坡下头洛桑背着柴堆的身影吸引,因此掉了队,一个恍惚,又是看向了更远处天边的云朵。
那云朵像一只羊羔。
接下来的画面洛桑已经不想再看了,就像是他的命运一般,若不是上师说过他还未偿还完前世的罪孽,不得随意寻死,他早就想死了。
所以他活的像个行尸走肉,朦胧自己的思绪,淡化自己的苦楚。
可是,眼前洛桑非但不能言语,不能挣扎,不能流泪,不能嘶吼,也不能闭眼,更不能堵上耳朵,好让他听不见公羊的蹄子声与女儿错愕悲戚的痛呼。
这让他几欲疯狂。
好在,这是最后一段。
待得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画面又陷入死寂,而洛桑发现,他的感官,感知一瞬间都回来了。
泪水潸然而下,一切的苦楚终于得到抒发的机会,随着洛桑眼前的事物再度回到了窝棚之中,羊头,女儿已经僵硬的尸体,以及那好似小锤子的物件都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这次,洛桑丢开了羊头,也丢开了女儿的尸体,把那物件抵在眉心战栗不休。
直到牙关的咬出了血,通红的眼睛再也流不出泪水,洛桑慢慢的钻出了窝棚,借着月光,将物件看了个全部。
“胡福伏虞剑冰柄,胡虞剑柄,伏虞剑柄伏虞剑柄”
尝试了许多次,洛桑终于念对了手中物件的名字,而他也并不知道这四个音节,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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