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梅雨季节,阴雨连绵不断,西梁女国被雨水冲洗几番,更显纤尘不染。人们终日躲避室内,以避雨水带来的烦闷。
御花园的池水涨了不少,鱼女虾女纷纷钻进池水深处躲避,惹得原本就心情抑郁的荷心更不愿出门。
自那日千裳与无衣定下婚事之后,荷心便借故不怎么出现。因千裳有无衣相伴,又记着她曾为国出谋划策以平动乱,因而不与她计较。这几日唯有鹤童老头会端些酒来与她聊聊,也唯有鹤童来的时候她才愿意说说话。
老头似是发现了她的异常,因有些年纪了,便知道一些儿女情长之事,又恐贸然说出会刺激荷心,便借着酒劲问道:“鱼姑娘从来不是有心事之人,这几日怎的觉得魂不守舍?”
荷心饮了一杯秋露白,怏怏道:“我只记得你这个小老头说过的旃檀功德佛的往事,说女妖精与他亲热却皆被其害,便觉得男子都是凶残之人。但前些日子与无衣公子交谈,却也不觉得,甚是疑惑。”
鹤童哈哈笑道:“旃檀功德佛从不曾害过人,妖也没有,害人的是斗战胜佛!”荷心愣了愣,点了点头。“男子可怖不假,我小老头大抵也算得美男子一枚,虽不曾有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但我带隐雾小儿多年倒也明白透彻。男子这东西,可怕就可怕在一张嘴,一张嘴像涂了蜜似的,能甜化女孩子的心。”荷心霎时红了脸。
她这小鱼儿,能懂什么情什么爱。只不过是觉得听闻无衣公子成亲,心里便疼得厉害罢了。今日听闻鹤童所说,顿然觉得自己确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蛊惑了,因而又羞又恼。
“你这老头子,整日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尽说这种见不得人的浑话来打趣我!”荷心嘟着嘴转过身去,她不过是想化解一下尴尬罢了。
鹤童笑呵呵地又抿了一口酒,心知这小鱼儿差不多解了心结了。
却又听她叹息道:“哎,只可惜我本为妖道,再怎么努力也还是妖族。到底是比不过佛祖坐下弟子,这一世下一世都比不得。”
“上天有好生之德,众生岂有贵贱之分?我老头子,被人喊了一辈子妖精了,不还是过得潇洒?妖族怎的,妖族自有妖族的福气,只要不像隐雾那样,心大得能装下天,那就能过得潇洒自如。”
“隐雾隐雾的,鬼知道他是什么人。”荷心没好气道。
“哎呀,隐雾你不知道,难道莲枝你也不知吗?那莲枝那日鬼鬼祟祟地来此地,我与你说了可见你都没什么反应。许是对过往之事已经释然?”
话说到此处,荷心顿然惊醒,大喊一声道:“鹤童大事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竟被他花言巧语蛊惑了心!那无衣公子……那无衣他是傀儡!”
鹤童吓得跌下椅子,喃喃自语道:“怪不得那日我瞧见他与以往大不相同,原来他早就入了魔道……”
“什么?你说什么魔道?”
“那蝎子精寒梅……寒梅可还看牢了?要出大事了,我这喝酒竟喝忘了!”小老头急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荷心伸手拽住他,他才停了下来,拽起荷心的衣角,也不管她怎么犹豫,便急匆匆钻出了水面。
今日下了整整一天雨,到了黄昏仍不停歇。雨夜时,千裳遣散了侍女,寝宫之内的静寂更胜于往日。
千裳甚是欢喜雨夜,便想与新婚情郎共诉衷情,于是随手从近旁的书橱中取出一本书册与无衣看。
无衣接来翻看,只见上面写着:“……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
他不曾继续读下去,合上书页道:“我到如今方才知道,世间女子众多,可十全十美,美玉无瑕的却不可多得。我如今承蒙佛恩,能与你结缘,荣华富贵不必多说,温香软玉便够我消受的了。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莫说是做鬼了,就算是让我重走轮回,我也愿意啊。”
听闻此话,千裳不曾愉悦,反倒是心生疑惑,起身问道:“重回轮回你也愿意?来世能否再见你也不得而知,又为何便敢再入轮回?”
无衣默然,淡然一笑,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轻语道:“我只是为了你,就算再收一次苦,也愿意啊。”
男子自有一种迷惑人心的本领,千裳因而又沉醉了,迷迷糊糊地倒在他的怀里。
直到心中忽有不安,才猛然惊醒,睁开眼看见无衣正鬼鬼祟祟趴在她的身侧,千裳定身细看才发觉他是想将自己腰间的金香囊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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