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眼神慈爱,话音方落,马上便有宫人在他身旁多设一席,慕容音安然落座,睿王、皇后也早已习以为常,各自坐到席中。
“小阿音,这次游历……可又见着什么好玩的?”
燕帝令宫人将自己桌上的一碟梅花豆腐送到慕容音面前,又随口与她闲谈着,慕容音口才谈吐极好,三分的故事能说到五分满,便将自己一路见闻都说给燕帝听,不时惹得他开怀朗笑。
“郡主成熟了,”燕帝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同,“来,朕看看你酒量可有长进。”
说话间,宫人已将燕帝和慕容音面前的金樽斟满,薛皇后含笑睇着燕帝,却伸手将酒壶按住:“陛下,郡主始终是女儿家,酒喝多难免伤身。”
燕帝手腕一顿,自行倾杯入喉,又将慕容音樽中酒倒入自己杯中:“皇后说的对,朕代你喝了吧。”又是一杯入喉,燕帝眉头微蹙,忽而扬声道,“怎么宁王、怀王还不到?”
马上便有内监回禀:“二位殿下已在殿外侯召。”
“让他们进来。”
朱门缓缓敞开,两名男子并肩出现在殿阶上,两人皆是一样的打扮,只是腰间玉佩有所不同,宁王慕容昭一袭朱色王袍,眉宇间与皇后有几分相像,雍容之气不言自明怀王慕容随身姿更挺拔些,面目也更像燕帝,只是不似宁王般予人疏离,而是宽和从容,叫人看来顿生好感。
慕容音浅笑着起身见过两位皇子,看他们一副兄友弟恭,对帝后孝贤礼敬的做派,她内心便感叹这两人真会做戏。
前世燕帝弥留之际,两位皇子一个忙着逼问遗诏下落,一个忙着兵谏逼宫,最后还是逼宫的宁王棋高一着,即使知道遗诏上传位的是怀王,但他还是毅然篡位。
慕容音凛冽的眸光一闪,宁王继位还不到半年,便清除异己,连睿王,也只不过因为帮怀王说过几句话,便被他发配到北境苦寒之地,也正因如此,慕容音和她睿王爹爹两年多中都未曾得以谋面。
隐隐中,慕容音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一世……她又岂会再让宁王阴谋得逞?
若是第一眼看过去,都要以为宁王和怀王是焦不离孟的好兄弟,两人同时行下礼去,齐口朗声道:“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燕帝颔首示意二人平身入席,对于这两个儿子,他总是满意之极。皇后眼中似是只有宁王,看他的眼神总是充满关怀,但对于同样坐在下首的怀王,薛皇后却视而不见。
人已到齐,燕帝便吩咐宫人将殿门关上,慵自提箸夹菜,只是燕帝总是会先瞧瞧怀王慕容随,再回眼来看慕容音,眸中神色复杂,却因无人敢去窥视天颜,谁也未察觉他的眼神。
宁王忽而持杯起身,面向燕帝,恭敬道:“方才在殿外时,儿臣便听得郡主语声和父皇笑语,想来郡主定是说了什么趣事,才让父皇如此开怀,不妨也让郡主说出来,咱们也同乐一乐。”
燕帝也不接他敬的酒,而是抬手遣他坐下,淡然道:“琅月郡主游历南北,惯会说故事,你若想听……改日自行去睿王府拜访便是。”
“是,”宁王面目一凝,强笑着坐下,薛皇后却已莞然笑着将菜挟到燕帝碗中。
“昭儿福薄,臣妾膝下只他一个孩子,昭儿自小便想要个妹妹,只可惜臣妾未能让他如愿。昭儿……是太喜欢郡主了,并未有不敬之意。”
皇后如此,燕帝神色自然缓和,转向慕容音道:“琅月若是不嫌麻烦,找个时间也说与宁王听吧。”
慕容音心下极为不愿,宁王对睿王府的种种作为,拉拢两个字直接便写在脸上,但还是巧笑盈望着燕帝:“陛下所说极是,但陛下也莫要忘了,再过两月便是臣女的生辰,若到时候宁王哥哥不嫌的话,便请移驾睿王府。”
“那是自然,本王定然……”宁王面上顿显欣喜,慕容音木然直视前方,满桌佳肴已变得索然无味。
燕帝却截住宁王的口,转而道:“琅月郡主正值碧玉年华……若是男子,我们的睿小王爷也该准备着娶妻了。”
慕容音心中一动,她故意提起自己的生辰,就是为了将话头往婚配上引,一切重新开始前,她还是想试探一下燕帝真实的心意,若是燕帝心意和前世不同,她可就省了不少心。谁知燕帝果然上钩
心中想着不正经的事,面上却还是正了脸色,假意娇嗔道:“陛下怪会拿臣女打趣……”
燕帝“哈哈”大笑,揶揄道:“小阿音这是害羞了,你可有中意的男子?不妨说与朕听听。”
慕容音故作娇羞地摇摇头,垂下的眼眸却早已流出窃喜,“臣女还不想出嫁……”虽是否认,但慕容音语声已细若蚊讷,双颊更是泛出桃红。
席中的都是敏感心细之人,慕容音的小九九,他们一眼便能看破。
睿王却道:“若论年岁,阿音是该留意着了,只是天下男子虽多,要得阿音中意,也需皇兄首肯。”
燕帝抚须颔首,悠然开口道:“雍京府里有不少士族子弟,难道……郡主就无意?”
慕容音头垂得更低,悄悄用眼去瞥薛皇后,这些小动作看在燕帝、睿王眼中,却更觉得她小女儿姿态娇憨可爱。
薛皇后了然一笑,浅叹道:“臣妾明白了,郡主定是心有所属,不知是谁家的男儿,竟有这样的好福气?”
慕容音急得悄悄跺足,手中巾帕都绞在了一起,脸上红绯更甚:“娘娘,您明明……”
席中众人都轻笑起来,只有慕容音仍垂着头,眸中竟似已泫然。
最后,还是燕帝先敛了笑容,定音道:“郡主尚小,朕还想多留两年。薛简嘛,长郡主三岁,刚好是弱冠之年……倒也可。只是……却未必就是最好的,十三弟也不妨多留意,若郡主有了中意的,大可来告诉朕。”
睿王颔首允诺,拱手道:“臣弟代郡主谢过皇兄。”
慕容音早已料到有此结果,若燕帝和睿王一口答应,前世她又怎会再谋算三年。再试探着用眼神向皇后求助,可薛皇后却根本不瞧她,只顾着与宁王说话。
只有怀王慕容随,仍一脸淡然地用膳,好似所有事都与他无关。
慕容音暗自生起闷气,她愈发想不通,薛简到底有何处不好,为什么皇上和爹爹都不同意?还两辈子都不同意!
思虑不出结果,慕容音便愈发恼火,却又只能自己憋着,不敢将情绪表露出半分。推杯换盏间,她已喝了许多,待宴后出宫时,她竟将自己灌了个半醉,早不能安稳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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