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秋被他们看得后背发凉。
她快步走过了城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鬼已经不盯着她看了,眼神都失去了焦距,一动不动。
嘭。
王怡秋一个不留意,撞上了人。
她急忙转头,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小姑娘,吓到了吧?别理那些废物!”高个子的大叔摆摆手,拉着个老太太买菜专用的布袋小车,绕过了王怡秋。
王怡秋不禁看了眼那小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麻将牌。
她有些疑惑,出声问道:“那个,抱歉……请问下,这边……这里发生了什么?”她看向对方,见对方面善,更主动地问道,“他们蹲在那里干什么?还有你这个……”她指了指那些散装麻将牌,非常不解。
“哦,这是刚做出来的。你会打牌吗?要不要来一副?很便宜的,算你二十块吧。全手工制作的。”大叔热情介绍,从小车里抓了一把麻将牌,像是在卖什么农副产品。
“这是,麻将吧?打麻将那个麻将?”王怡秋更费解了。
她从来不知道麻将是这么卖的。
“是啊。”大叔笑出了声,“你是刚死吧?小姑娘好奇心很重啊。心态好!就是该这样!死了之后也得找乐子,也得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啊!可别像那些烂乞丐!”他将手中的麻将扔了回去,拍拍王怡秋的肩膀,一副欣慰的表情。
王怡秋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扭曲了。
大叔一拍额头,“哦,你刚来,所以不知道。酆都这里得自食其力。以前是不用自食其力的。其实也没多少需要自食其力的地方。我们都是鬼嘛,不用吃、不用喝的,吃喝拉撒睡都不用。但人啊,总得找点事情做不是!我生前是个手艺人,现在就重新捡起老本行,给大家伙做做麻将牌,扑克牌也行,骰子也有,飞行器、象棋、国际象棋、斗兽棋、围棋,还有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之前有个年轻人跟我定做了一个……那个叫什么……”
大叔挠着头,“也是个骰子,二十面的骰子,可不简单啊。那个定做的,价钱就贵了。”他又将话题扯了回来,“麻将这种就便宜了。二十块钱一副。你买的多,还能便宜点。你要是想要送人,比如你家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还健在吗?如果进了酆都,你可以去派出所那边查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他们。到时候不得带个礼物去看望啊?我这散装的,也有礼盒装的。礼盒装的贵一点,也不多,五十。那个盒子的成本就十块钱呢。木料可不好搞呢……”
王怡秋听得有些头晕。
她感觉自己真的是踏入了一个异世界。
在阳间的时候担心这、担心那,还刚听黎云说死了个小姑娘,还是被人做法害死的,结果一进酆都,就被人推销散装麻将牌,还礼盒装的!
酆都还真是大变样了啊。
虽然上次来,她也没机会参观,没体验过酆都的风土人情……
“谢谢,不用了。我……我先去派出所吧。”王怡秋决定先去找黑白无常。
“坐地铁过去,到……”大叔见做不成生意,也不恼,热心地给王怡秋指路,又介绍道,“是应该先去派出所,做个登记。”
“需要登记?”王怡秋再次疑惑了。
上次来酆都,一进城门,她就被标记了……
想到此,王怡秋看向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赫然多了一条手环。
和上次一样,她踏入城门,就被酆都城做了标记。那上面印着她的名字、生卒年月。不过,这也只有她自己能看到。别的鬼魂只能看到腕带。
“这是身份证。但还有其他东西呢。你不得看看自己有多少存款吗?”大叔继续科普。
王怡秋茫然地抬起头。
“你去了派出所就知道了。用那儿的机器查一下,看看存款多少。钱多的话,也别乱花。咱们在这里可是没有退休、没有死亡的,一辈子长得很,谁知道哪天就没有进账了。得省着点。不然,就得自己辛苦赚钱了。虽然不赚钱也没事,也死不了,跟那些乞丐一样就行……但过日子嘛,总是手头宽裕点,过得好一点,对自己好一点。”大叔摇头晃脑,又显摆道,“当然了,你要有一技之长,就可以赚钱了。你工作了没?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还没毕业……”
“什么专业的啊?”
“社会管理……”
“哦……”大叔忽然沉默了几秒,“那可不好办了。现在酆都可没有考公,也没有谁搞大公司,需要招文员什么的……大家还处于原始的手工业,大多数人跟我一样,自己做点东西卖钱。”
话锋一转,大叔又鼓励道:“不过没关系,人生长得很,可以学嘛!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学点手艺?”
大叔的双眼熠熠发光,期待地望着王怡秋。
王怡秋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
她干笑着拒绝了大叔的好意,和大叔告别,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没几步路,她就看到了有人在路边立了个易拉宝,还是个招聘广告,招募水电工,看着很正式,像是王怡秋以前在校园招聘季看到过的那种。
再走几步,又是个招聘广告,但比前面那个简陋,就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人蹲在路边,手中捏着张纸,写着招聘裁缝。
再走几步,又是一个……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王怡秋无语,快步走过这些招聘者,进入了地铁站。
上次还是江龙昌带她坐的地铁。
酆都的地铁就像是将人间的地铁给复制粘贴了过来,售票机、检票机,就连安检设备都有,却都是摆设,或者该说和人间的那些机器功能不同,检查的东西不一样。
王怡秋和上次一样,腕带刷了一下闸机,就通过了。
她其实小小地担心了一下。毕竟她是跑出酆都后又回来的,虽然看起来和其他鬼没什么普通,腕带上也没做特殊标识,但谁知道酆都会不会区别对待她这个“逃跑者”?
可能是黑无常做了什么,让她重新被酆都接纳了吧。
王怡秋排队等着地铁到站。
就听见面的鬼魂正交谈着。
“没想到这些都要收钱了。票价还那么贵。”
“是啊。我活着的时候地铁也就两块钱。这边要五块。”
另有一个鬼魂插话,“你原来哪儿的人啊?地铁只要两块?”
“短程就两块啊。”
“我们那儿最低也得三块了。”
“那么贵?”
“也就差个一块嘛。其实也还好。”
“还是酆都最贵。”
王怡秋听着这对话,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地铁要钱?
上次江龙昌说这些公共设施都是免费的。
她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腕带,收紧手指,又感觉到了那片鱼鳞。
不管怎样,先找到黑白无常……
实在不行,就学门手艺,打工还钱……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收钱有什么用。”
“不是说是黑白无常在收钱吗?”
“你听谁说的啊?我听说是那山里面的神仙在收钱。”
“啊?”
“你没听说吗?原本这些地铁啊、房子啊,就是山里面的神仙给提供的。不然哪来的这些东西啊?现在神仙自顾不暇,所以要收钱了。人间的供奉收不到了嘛,只能收阴间的。”
“不是吧?神仙要钱干什么?”
“那些宫殿,养那些神兽,不要钱啊?”
王怡秋越听越是糊涂。
还好,地铁来了。
鬼魂们涌进车厢,刚才闲聊的几个鬼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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