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徽成,哦,不,应该叫,程徽骁。
他盯着木盒里的紫阳花簪,怔住了,又一次,紫阳花,又是紫阳花。
为什么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会与已经消失七年的原以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他微微地躬下身,小心翼翼的捡起了那枚发簪,发簪上的玉饰,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
但依旧是那么的圆润光滑,没有一丝划痕。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对它是极为重视的。
程徽骁掏出怀中的折扇,他用左手拇指摩挲着这枚玉饰,将这多年来的相思诉诸于此。
他与原以柔的故事始于此,也终于此。
高凉国建都于岭南平原,自始王程贠灭南蛮五群之后,传至程鄙手中已是第五代,距封王开疆已过近百年。
程徽骁乃程鄙的次子,与长子程裕守同为宠妃冼琅琅所生。
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与大哥长袖善舞,攻于心计所不同的是,程徽骁为人性直率单纯,且又好武善斗,颇具其先祖程贠之风采。
程鄙的发妻-高凉国王后旻镜蛮自十四岁嫁给王上,数十年来一直无所出,往日的竹马情缘逐渐被宠妃冼琳琅夺去,只因她为程鄙诞下了两位王子,长子程裕守和次子程徽骁。
冼琳琅母凭子贵,在程鄙心中的地位已经如同王后,一时间权倾后宫。
程鄙被她的枕边风整日吹着国不可无储君,便遵从了立长的旧历,程裕守就这样在七岁时便被扶上了储君之位。
程裕守自幼长在父母身边,极近宠爱,恃宠而骄。虽然如此,但他知道自己非嫡出,内心难免有些不自信,渐渐地便养成了他阳奉阴违的两面派性格。对父母的耳提面命常常假装的言听计从,对兄弟姐妹,丫鬟奴婢则是任性苛责,底下的人对其两面人格也是敢怒不敢言。
程徽骁却也并不怕他,只是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常常对他忍让。
那一年,程裕守过十五岁寿辰时,程鄙下令,阖国上下,为少主王庆贺祈福。
因为这不仅是一次生辰贺喜,还预示着少主王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了。
但凡家中有女儿的,爹娘都盼望着自家女儿能得到少主王的青睐,得以嫁入帝王家,运气好些还能入主东宫,日后为家族带来无上荣光。
是日,王宫内外,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宾客往来如云,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达官贵胄无不拖家带口来凑这热闹的,家中若是有女儿的,大到十七八岁,小到十一二岁,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明艳动人,凑在一起,像极了菜场里撒了水任人挑选的瓜果鲜蔬。
再看丫鬟婆子穿梭繁忙,迎宾的,领客的,招呼酒席的,表演助兴的,把王宫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观礼台上,程裕守身着墨绿色绸袍,头戴一顶花翎高檐帽,帽玮是红色的,帽顶镶嵌着一颗波舒进贡的金沙琉璃珠。威风凛凛的坐在王上右侧,接受来宾的一一贺拜。
程徽骁被母亲强行要求坐在大哥后边的妃子和公主堆里,他一向不喜欢这种阿谀奉承的场合,无非是一些大臣说一些恭维的话,说的父王高兴了便赏他们一些金银玉帛。
不一会儿,程徽骁就看的没了兴致,他本来也不想呆在这里,便越发觉得椅子上像是长了刺,一刻也坐不住了。
拜寿的队伍过了少半,程徽骁借口说要去解手,从席位悄咪咪溜到了后花园,择一僻静阴凉处,温习起昨日从太傅那里学的游龙拳。
这套拳法胜在拳型飘逸,拳风稳准,且极磨炼习练者的心性,适合性情急躁者学习,这也是太傅的一番良苦用心。
程徽骁此时不过十三岁,身体还没开始发育,身高不过四尺左右,且体型偏胖,打起游龙拳来并不觉得飘逸,反倒显得笨拙,但也算憨态可掬。
一套拳还没打完,他就又坚持不住了,被庭院里的翠鸟吸引走了。
他想把那些叽叽喳喳的鸟打下来,便从怀中摸出一枚弹弓,那是上个月背着太傅偷偷做的,是他近日最为趁手的玩具了。
一手捏紧弹丸,一手反向拉弓,只听倏的一声,弹丸便飞了出去,可惜没有打中。
再来,两次,三次,如此反复了不下十次,回回打落的便只有树上的叶子和没太长大的果子。
最后一次了,只剩下一颗弹丸了,他屏气凝神,紧闭右眼,睁大左眼,心里默念,一定要中。
居然,真的是念叨起了作用,他看到一只翠鸟应声落下,掉在了景墙外。
程徽骁高兴的手舞足蹈,只可惜没人与他分享。
他兴奋的跑出去,捡他的战利品。
刚绕出拱门,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位小公子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在干什么。
程徽骁走近一瞧,却发现这小孩正在给一只翠鸟包扎,用一条藕粉色的丝绸缠住翠鸟正在往外渗血的腹部。
“喂,你在干什么,那是我打下来的!”程徽骁叫嚣着,怕自己的战利品被旁人夺去。
那小公子一抬头,乌黑的秀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发髻用白色的绸带系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碎发。瓜子脸,高鼻梁,白皙的脸蛋上分布着一双澄澈的杏花眼,只是此刻黑眸带着一丝愠气,不过十岁左右,眉眼间便已颇具英气,尚有一点婴儿肥,脸颊鼓鼓的,像是生了很大的气一般。
“你为何要将它打伤,你真残忍。”小公子一开口,却是娇滴滴的女童声音。
嚯,原来是个假小子。
程徽骁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这个假小子的问题。
“我。。。我闲来无事,练习射术来着,我。。关你什么事?”程徽骁口不择言,他本来就嘴笨,也不爱与人交谈,关键时候总是词不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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