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了身走向那轮圆月。
那人湖泊般的眸子散发着迷蒙的淡蓝色,纤长的柳叶眼之下尖尖的鼻峰,唇是淡淡的紫色。
他青眉微挑,话音静幽如禅音。
“我,月狼族,而你却不同,你,半巫半狮.....你我却有共同的敌人.....”
“......”
半晌,哑然无声,于月色下,断崖颠,雾水蒙蒙之中,我的心跳急促起来,透过眼前氤氲月光,我似乎看到那一双希冀告诉我一切的眼睛。
我的身体和声音渐渐颤栗“你知道....我的生母是谁?。”
“是。”那人目光坚定,顿了顿,继续说到“你的母亲是东沧拜圣教昔日的教王——沐、寒、烟。”
空气凝滞在我的喉咙,那个巫父口中讳莫如深的人此时此刻从他嘴里轻巧的流露,心里的惊涛骇浪一**拍打上来,一时间说不出话。
一羽白鸟正飞过断崖上空,在月色下奋力地拍打着双翅,消失在谷口漫天的水雾中。
“你,何必再隐藏。”
脑袋里骇浪稍稍平静,不知何时桌上的酒壶已空,微微醉意席卷,内息渐渐不能平静。
“这...”
一刹那,墨发一寸一寸渐变成蓝紫,风一吹,扬起在虚空里,丝丝明丽而妖艳,血眸似赤红色的烟花绽放。
“我的名字叫素汐。”我有些惴惴不安地望着鸢宁,那人的面容在我现真身的一瞬露出转瞬即逝的惊艳。
“你跟你娘长的颇为神似呢,只可惜你无缘见到她了。”
“你见过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沐主本是拜圣教的传人,与七玄子首徒鸢墨尘并称拜圣双璧,他们都是东沧绝顶的高手,可她偏偏被鸢墨尘的儿子逼上死路……”
他边说着,边将脸渐渐靠近我的脸,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雪亮,我忽然全身一震,倒退了一步。
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消散,转而是让人无法平静注视的悲悯。
“我亲眼目睹了她被逼入死境,他的丈夫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在大火中奔逃,她听着自己孩子的哭声,隐恨自戕,绝望哀痛,真是可怜啊……”
我的声音禁不住的颤抖“逼死她的人是鸢翼,对...吗...?”
他颔首而立,语气坚定“鸢翼的母亲是鸢门左都使的长女桑氏,桑氏不希望你娘回到鸢墨尘身边,鸢翼孝顺,逼死了早已嫁给巫王的沐主……”
此时,我忽地冷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前氤氲,喉咙哽咽,抬头望了一眼深邃的夜空,仿佛漫天都是逃不开命运的网。
这样平静的夜里,头顶的阴云污了那轮无暇的明月,模糊了我心里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曾经我扑入的怀抱,那样的坚实而温暖,梦一样的不真实。
我极力控制着思绪,不让自己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
他继续道:“当年沐主嫁去西沧,家父奉皇命统治巫人,有一天夜里,皇庭内监传来秘旨,密旨上说巫人蓄谋叛乱,为防不测令太子鸢翼率军渡河除患并务必带回沐寒烟回朝,命我父子听从太子调遣,经那一役,世间再无西沧巫地,巫人遭受了灭族之灾。”
“那可是足足五十万大军阿...巫人仅有万人之众。”
“你是说巫父是当年的巫王,而我的母亲是......,这...,我如何能相信你?”
“当年沐主被九匹麒麟兽,十二巫天,风光迎娶进巫地,普天皆知,沧溟河谷一战,巫族最后的贵族被逼入死境,烈火烧红了天,四面无不婴儿的啼哭,她将一枚坠子拴于襁褓,向着高处崖颠上的少年将军泣血高呼:少将带话鸢君,我沐寒烟此生与他云散水涸,黄泉之下亦不复相见,今日末路穷途,我以此命换巫民遗脉,还望少将遵守诺言.....话罢.....血溅长空...”
“你.....可亲见?”
“是,鸢门以武治国,本王自幼随父从军,桩桩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或许.....”
“为何你的巫父从始至终让你杀了鸢翼!你想一想!”
我眼中的红芒在黑夜里释放出烈火般的锋芒,在暗夜里亮如妖鬼。
巫父苍白褶皱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一种流淌在血液里的情感汹涌而出,我似乎听见他佝偻的身体坐在风雪里的悲鸣,看见他瘦弱的身体里挣扎的灵魂。
他是曾经的巫王素澜沧,是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和侮辱,才会把亲生女儿当成他最后的希望。
“巫父...巫父...”
我唤着他的名字,泪水满溢,愧疚而又无限自责。
天亮的很慢,黑夜彷佛长的没有尽头。
我蜷缩在黑暗之中,垂着头,脸躲在风帽之下,赤红色的眸散发着微弱的亮光,照亮了自己一双相蹴在胸前的娇小膝盖,
他走近了我,那永远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语气此刻竟干涩起来,眼里忽然泛出一丝细微的怜惜,转瞬消失。
“公主殿下,很多人都需要你,你的巫父,你死去的巫民,还有我,你忠诚的伙伴......”
如此沉重的宿命,是不是无论是否心甘情愿,也要拼尽全力去接受。
有人等待着恶魔会在荒凉的尽头苏醒。
时光纵然已将昔日的冤魂掩埋在故土,可那些死亡前的嘶吼和呐喊依旧召唤着我将宿命的大门推开。
与那人惊鸿一瞥般的温情是以黄粱一梦,空留遗憾也是自然的吧?注定生死两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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