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一队人马,还带着诸多祭祀所需要的物品,一路上基本是缓缓前行,曲寻幽坐在车内也并没有感到太大的不适。
陵庙和京都的距离其实不算太远,也正是因为走得很慢,当抵达陵庙时依然到了接近午时,经过了一阵繁杂的祭祀下来,曲寻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祭祀完毕,曲寻幽又冷又饿的,没有多留便赶紧离开,一心只想溜回到自己的鸾车上,好好歇一歇,“一月,七月,给我弄点吃的,随便什么都行。”
陵庙祭祀时一向不准旁人进去,只有国师和皇家血脉才能进去,所用曲寻幽是一个人进去的,一月和七月都留在鸾车上等她。
将近一个多时辰的祭祀时间,全程都是他们姐弟三人和国师在陵庙里边,朝中文武大臣在门外行跪拜礼。
她踩着墩子上了鸾车,一掀开帘子就发现里边只有一月在车内候着,此时正在往火盆里添新碳,“公主回来了,莲子羹一直放在火上温着,就等着公主回来了可以先填饱肚子。”
曲寻幽一进去就接过一月盛好的莲子羹开始吃了起来,“七月呢?”
一月取一份出糖炒栗子开始剥了起来,“我们车上的碳火不够了,她是去寻那管事的嬷嬷商量再取一些碳回来,不然就这点碳恐怕少不到回京都,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让奴婢去办也是一样的。”
曲寻幽将一大碗莲子羹吃得一滴不剩,总算是不再受饥饿的折磨,“哦,没什么事情,只是没见到她就随口一问罢了。”
祭祀之后大家都累了,国师命大家休息一个时辰,吃点东西之后再启程回京,于是曲寻幽终于能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车架中小睡了个午觉。
七月去取个碳居然取了一个时辰,一直到准备启程回京的时候她才抱着一小框银丝碳回来。
一月看她满脸红润,双眸神采奕奕的,并非是像她自己方才所担忧的那样,以为七月久久未归,多半是被刁难惩罚了,可是她这个模样分明不是一副被惩戒的样子。
于是就半是责备半是调侃的道:“你这是回京都去取的碳吗?竟然这么久都没回来。”
七月并没有在意一月的调侃,已经憨笑嘻嘻的回话,原来她之所以去取个碳取了这么久,那是因为她去取碳的时候遇上了也前去取碳的婢女,几人当时正得闲,于是就聊了起来,没想到几人聊得很投缘,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就忘了时辰,这才这么晚回来。
七月一路上都在说那些姐妹跟她说八卦,直到从北门进入京都的时候她又讲了一个关于公主府的八卦。
“公主,方才我听她们说了,昨夜公主府闹鬼了呢。”
一月神色一惊,立即瞪了七月一眼,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话?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也敢拿到公主面前说。”
曲寻幽是幽冥冥主,且先不说她不记得自己当冥主时的记忆,但是她这几百年来一直在凡间和幽冥两界流浪,什么样的鬼她没见过?一听到公主府闹鬼,非但没有惊吓,反而还提起了几分兴趣。
“不,让她说。”
七月得到了主子的准许,瞬间感觉自己在主子心里的地位要比一月的还要高,不然为何主子信她而不信一月?
她傲娇的扬起那张肉嘟嘟的小脸蛋瞥了一月一眼,继续道:“奴婢方才去管事嬷嬷那里取碳的时候,听见那嬷嬷正在跟国师身边的人说的,还问国师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公主。”
曲寻幽道:“说重点。”
“那嬷嬷说,公主府因为破旧,所以在公主还没有回到京都的时候,二殿下就雇佣了一批工匠前去修葺,这段日子,那批工匠都是白日前去施工,晚上收工前都会锁好门窗,灭去所有的烛火。
可是听说这两天的夜里公主府内的房间总会亮起,也有路人看见房内有影子在晃动,还以为公主府已经修葺完毕,府内已经住人了呢,隔日一早跟街坊邻居谈起时,才知道公主还没有搬进去。
并且那批工匠早上打开门进去继续做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公主府连续三天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新的走马灯。
前天出现走马灯的时候工匠还不在意,摘掉了就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儿,等到昨日一早再去的时候,公主府内又出现了一盏灯,样式跟之前的一模一样,他们这才觉得不对劲儿,于是心情忐忑的又摘掉了那盏走马灯。
可是谁知今日再去的时候,又出现了一盏新的走马灯,于之前的那两盏是一模一样的,工匠们都吓坏了,直呼公主府闹鬼,于是这事就传了出来,并且越传越邪乎。”
一月从一开始听就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公主,公主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公主还要搬进去吗?”
“你们知道公主府现在修葺得怎么样了吗?大概还需要多久完工?”
“大约还需要四五日。”
“那便五日后搬进去,我倒要看看那个鬼想要做什么。”
“公主您不怕吗?”
“怕什么,我连刺客都不怕,我还会怕一只爱挂走马灯的鬼吗?”
更何况别人都这般挑衅了,她又怎能无动于衷,不论走马灯一事究竟是人是鬼在作怪,曲寻幽都想将他给揪出来。
回到了膳楼发现楼主已经找人将屋子修好,那效率真是高,就一天的功夫竟能将窗棂,地板还有屋内的陈设摆件都还原得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就冲着这样的效率,觉得这一万两花得还不算太冤枉。
庚伏噗嗤一笑,道:“这钱又不是冥主出的,管他冤枉不冤枉呢?更何况二殿下不是很豪横吗,他自己都说他不差这点银子了,一顿接风宴花了他十万两银子都不皱一下眉头,更何况这一万两?”
曲寻幽又想起自己为了筹钱给云州难民买物资,不惜夜行百里回到平安村去挖自己的坟头,同是为人,觉得这世间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穷的穷死,富的富死,天差地别啊。”
…………………….
三日后,千慕御东跑来告诉她公主府已经修缮完毕,要她过去看看是否满意,曲寻幽便跟他一起前往公主府。
“去陵庙那日我听闻这还需要四五日方能完工呢,这么提前了两日?”
千慕御东挠了挠头,欲言又止的,良久才道:“不瞒皇姐,前几日公主府出了件怪事儿,所以工匠们一害怕就加快了速度,这才提前了两日,我原本以为皇姐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之后会另选他住,但是一月告诉我皇姐还是想搬回公主府去住的,所以我今日才会带皇姐回去。”
“我在去云州城之前一直都住在公主府,哪里有什么闹鬼的事情,想来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谣言罢了,谣言止于智者,等我住进去了,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况且就算走马灯的事情是真的,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怕什么?”
公主府临山而建,后山的奇峰之间有一条飞瀑直倾而下,府内的构建是三进三院,占地极大,院中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地上铺了许多鹅卵石,屋内陈设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一眼望过去满目璀璨奢华,纱幔轻舞。
“皇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动的?”
“没有,这已经很好了,就这样了吧。”
讲真,这种豪横奢靡的风格她一点儿也喜欢不起来,只是她并非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她最多也就住个十来年便离开了,着实没必要讲究这么多。
千慕御东一直陪她到了午时用了午膳之后才离开,曲寻幽吃饱喝足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聆听着一月和七月闲暇嬉戏的欢声笑语,冬日暖阳照在她的身上,驱散了寒意,整个身心暖洋洋的,躺着躺着意识就越发的模糊,渐渐入眠,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月将她轻轻摇醒。
“公主,公主,该醒醒了。”
许是大半个月的舟车劳顿,一直没睡过好觉,她到京都这几天一直很嗜睡,吃得好,睡得好的,身上一直反反复复的风寒终于能痊愈了。
她这一觉依旧睡得很香,居然就这么睡到了日落西山,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将府内多了许多的下人,“这些人……”
一月将那些下人都叫了过来,来到曲寻幽的面前排列站好,专门伺候她起居的有十二人,也就是国师专门挑的那十二位,按年级排大小,以月份为名,还有一些做粗活的,洒扫的,打理花草的,这群人男男女女的加起来大约有个百来号人。
一月答道:“这些都是国师派来伺候公主的,日后公主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奴婢们说。”
曲寻幽:“.…..”
公主府新来的厨子做的饭食其实也不错,只是她在膳楼吃了几日山珍海味把嘴养叼了,晚上的时候没什么食欲,随便吃几口就准备回房。
“那盏走马灯你取下来了吗?”
一月点了点头,“回公主的话,午时便取下来送出府外了,方才奴婢去看了一眼,那灯还在侧门处,没有人动。”
七月有些摸不清头脑,“公主,为什么要把走马灯放到那里去啊?”
曲寻幽勾唇一笑,道:“自然是想看看它还会不会跑到我的房门前来。”
“公主,您真的不怕吗?”
“你们若是害怕,等会儿庚伏回来了,我让他给你们每人发一道符。”
“那符是做什么的?”
“还能做什么,你们不是怕闹鬼吗?自然是驱邪保平安咯。”
“.……”
她和庚伏之所以会来京都,除了国师的要求,她的目的也是要来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云州城的答案。
这几日庚伏一直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去查一查云州城长生医馆石成浩的事情,她和庚伏都怀疑这个石成浩跟云州疫毒有关。
当时听李郎中说过,石成浩并非是云州城之人,他本家就在京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家族流放到云州城的。
今日庚伏回来得比前几日还要晚,一回来就立马前来找曲寻幽说话。
“瞧着你这高兴的样子,莫非今日终于查到了一些线索了?”
庚伏一进来便抢走了她手中的杯子。
曲寻幽一愣,“那是我喝过的。”
庚伏置若罔闻,仰头一饮而尽,“冥主放心,我不嫌弃。”
曲寻幽:“……”
“前几日我一直在查石成浩这个人,结果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才发现在京都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这几日我几乎转遍了整个京都,今日查到了一个姓穆的医学世家。”
曲寻幽眉头一皱,思索着这里边究竟哪里出了错,“没有石成浩这个人?怎么会呢?李郎中是不会骗我们的。”
“李郎中确实没有骗我们,虽然京都没有石成浩,但是却有一个穆成浩,此人的背景和相貌特征基本与李郎中口中所说的石成浩基本吻合。”
“你是说此人原本姓穆,到了云州城便改了姓?”
庚伏点了点头,道:“不错,按李郎中所说石成浩并非云州城之人,他是因为在十五岁的时候犯了大错才被本家流放到云州城的,而我今日所查到的那个穆家,也正好有一位小公子在八年前的时候被赶出了穆家,说是穆家乃是医学世家,几辈子的人都学医救死扶伤,可是这位小公子却整日里都在研究毒物,最后害死了自己的族人,穆家家主穆远詹一怒之下便将他打了一百大板,还将他从族普中除了名,而八年前这位小公子也正好是十五岁,他们两人的左下巴都有一颗黑痣,正好对上了,所以石成浩便是穆家被逐出家门的穆成浩。”
“那穆成浩是否又可能回了京都,并且此时已经回到了穆家?”
“绝对不可能。”
虽然穆成浩已经被从簇普之中除名,但是毕竟血浓于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一个人背井离乡这么多年,数月前云州城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关乎于生死,穆家难免会有恻隐之心,护犊之意,却没想到庚伏居然这么肯定穆成浩不在穆家。
“因为穆家已经被灭族了。”
曲寻幽瞪大了双眼,惊道:“灭族?”
“不错,穆家世代为医,穆家家主穆远詹更是宫中医术最为厉害的医官,可是就在四个月之前穆家就被诛了九族,据说是穆远詹在为病危的国君诊治时在国君的汤药里边下了不得的催命毒药,被自小随侍在国君身旁的刘公公发现并揭发穆远詹,穆家连一个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当日就被禁卫军给抄家灭族了。”
“禁卫军?禁卫军不是由国师掌权吗?国师怎么会……”
“并非是国师下的令,国君仙逝那日,国师并不在京都,他那时正带着五百禁卫军赶去云州城救千慕独幽了,只可惜他不但没能救回千慕独幽,就连国君也是那时候死了。”
“这也太巧了吧,听着好像是有人故意将国师引去云州城,远离京都。”
“冥主说的没错,确实很有这种可能,我们来将这段时间查到的线索拼凑起来,穆成浩在云州城研究毒物,接着云州城百姓都中了疫毒,国师前去救千慕独幽,国君仙逝,紧接着是穆家没灭族……这些事情若是都是设计好的,如此这般环环相扣,一步一步的在往那个人所希望的方向发展,那么这个幕后之人的心计可真是缜密又可怖至极。”
曲寻幽鼻子一酸,内心很狂乱,很难受,宛如海浪波涛汹涌般狮吼,呐喊。
庚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冥主,你怎么了?”
曲寻幽双眼蓄满了泪水,正一颗颗不停的从眼眶里滚落,她摇摇头,“我一直怀疑千慕独幽的魂魄其实还在体内沉睡着,平日里还好,一旦谈起关于云州城的事情,我就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心痛,绝望,愤怒,我自己知道这种复杂的情绪不该是我的,因为她一直还在,而我又跟她共用一个身子,所以我能够感同身受,体会了她的心情。”
庚伏使用了法术来探查她体内的魂魄,“没有啊,这具身体里边只有你的元神,并没有其他的人。”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只是每一次当她接触跟云州城相关的事情时,总会出现这种莫名的情绪,莫名的哭泣,莫名的心痛。
临睡前曲寻幽又交给了庚伏一个任务,那便是夜里捉鬼。
夜已深,烛火息。
公主府内万物寂静,众人都已经安然入眠,只有一只黑猫缩在屋檐下静静的观察着四周,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府内依旧没有什么异样,那只黑猫慵懒的合上双眸,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了动静,那只黑猫倏然睁开了双眼,见到了不是什么鬼,而是一只老鼠。
好家伙,这只小老鼠居然叼走了一个比它还大的一个鸭腿。
黑猫一只缩在屋檐的角落里,这只偷鸭腿的小老鼠从右侧窸窸窣窣的爬过来,谁知拐了个弯居然就遇上了一只大黑猫,吓得它连鸭腿都不要了,直接张开小嘴‘叽叽叽叽’的尖叫着跑了。
黑猫‘喵’的一声又慵懒的闭上了眼睛,显然也懒得去捉那只小老鼠。
又过了一小会儿,有一个黑影翻过了公主府了外墙,朝公主卧房这边靠近,公主府夜里没有人守夜巡逻,让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曲寻幽的房门前,只见那人全身上下都被一件宽大的斗篷包裹着,大半张脸也被遮掩住,他手中还提着一物,那便是午时被摘下的走马灯。
那人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走马灯挂在门前廊下,并且还将它点亮,做完了这些又在房门前驻立了好半响,几欲想要推开房门进去,最后都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最后轻声叹息,便转身要走。
黑猫忽然化成了庚伏的模样,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漏液拜访,更深露重的,阁下来都来了,不如留下喝杯热茶在走也不迟,公主府别的不敢说,好茶还是有的。”
那人一慌,立即转身要跑,庚伏连忙上前拖住他,十招之内便将他制服,斗篷的帽檐滑落至肩头,露出了那人的容颜。
庚伏一惊,一脸的不可置信,指了指那盏走马灯,又指了指眼前的少年,“三殿下,你......这......原来公主府闹鬼一事竟是三殿下做的,可是,三殿下,您这是要干什么啊?好玩?还是吓唬长公主殿下的恶作剧?”
千慕霖急言道:“才不是什么恶作剧,我是来送灯的,谁知道这些下人老是摘掉我送来的灯,我不得已才几次三番的跑来把灯给挂回去,什么闹鬼不闹鬼的,只不过是那些无知之人瞎说造谣罢了。”
庚伏几欲要笑出了声来,眼见千慕霖因为偷偷送灯被抓了个现行,面上有些挂不住,就一直瞪着庚伏,他只好又硬生生的强忍着憋住不笑。
“我说三殿下啊,您为什么要给公主殿下送走马灯呢?还有您送灯就送灯,为何不直接拿给公主殿下,反而是以这样的方式来送,您这样又怎么能怪大家将你误会成了鬼?”
千慕霖脸色一白,嗫嚅了半响才低声道:“她自小就有夜游症,有时夜里走了出来也不知道,这盏走马灯可以照路,她若是在外头醒来了,只要有亮光就不会害怕了。”
庚伏一愣,没想到这三殿下表面对长公主冷冷淡淡的,其实内心竟然是这么的在乎,他送的走马灯并不值什么银子,但是却承载了他实打实的关怀,所谓礼轻情意重,所说的便是他这样的吧。
“三殿下有心了,不过三殿下有所不知,长公主殿下的夜游症在合甫城的时候就已经治愈了。”
“治愈了?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那这灯……”
“这灯我很喜欢,以后都挂在这里了,府里的人也不会再去动他。”曲寻幽忽然拉开了房门道。
千慕霖看着忽然出现在房门处的人,有种被最在乎的人揭穿老底的感觉,丢脸又尴尬的不知所措,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姐姐。”
曲寻幽道:“外边寒气重,先进来坐一会儿暖暖身子吧。”
两人跟着进了屋,七月又将房门关上,将寒风一并挡在了外边。
一月给三人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水,曲寻幽捧在手里取暖,并没有喝。
她转头看着窗外,透过窗户纸依稀能瞧见那盏走马灯的样式轮廓,“这盏走马灯图样很好看,做得很精致,我很喜欢,谢谢三弟了。”
千慕霖一开始听着还暗暗有些开心,一听到最后脸色又忽然冷了下来,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便起身,“太晚了,我要回去了,皇姐也早些歇息吧!”
曲寻幽:“……”
庚伏:“……”
关系刚刚有所缓和又突然的尴尬,曲寻幽顿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得千慕霖的不快。
屋内四人都满脸疑惑的看着千慕霖走出了房门。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曲寻幽看着庚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她仔细回想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她好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这老三的脾性真教人难以捉摸。
庚伏摇了摇头道:“公主没错,是三殿下自己的性子古怪,谁知道他又怎么了。”
……………..
翌日。
曲寻幽和庚伏正在用早膳,一月忽然道:“公主,外边来了一男子,说是您在云州城的故人,直言要见公主。”
曲寻幽咽下口中的食物,“长什么样的,叫什么名字?”
“他不肯说,说是只要公主肯见他自然就知道了,此人脸上缠着布条,瞧不清样貌,左腿有疾,是个瘸子。”
“行,将他带进来给我看看。”
这个人居然说是云州城的人,说不定他身上有着关于云州城的答案,所以她没多加考虑便命人将那男子给带了进来。
那人身材矮胖,一来到曲寻幽的面前,二话不说便朝她跪下,“草民穆成浩,拜见长公主殿下。”
庚伏正在喝粥,一听到穆成浩这个名字激动得呛到了。
曲寻幽盯着伏跪在地上的人道:“你说你是谁?”
她昨夜还跟庚伏讨论过,假如穆成浩还活着,他会去了哪里,没想带一觉醒来,此人就自己跑到了面前来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拆下了缠在脸上了布条,只见他的脸上有着狰狞的伤疤,坑坑洼洼的一看就知道那是烧伤。
“草民穆成浩,乃是京都穆府穆远詹的庶出幺子,因练毒害死了大哥,被家父赶出了家门,从此化名石成浩在云州城开了一家医馆,从此与穆家再无联系。”
庚伏擦了擦嘴角,“你可知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找你?”
穆成浩点点头,回道:“知道,也知道公主为什么要找草民,所以草民就来了。”
曲寻幽放下手中的糕点,道:“既然知道,那便来说说吧,我们查到在云州城疫病爆发之前,王涉曾多次往长生医馆送去毒物,那些是否正是送去给炼制毒药,一种能在一夜之间让整个云州城的百姓都染上疫病的毒药?”
穆成浩愧疚的低下头,“是,云州城并非是疫病,而都是中了毒,只是毒发的症状都与疫病一致,让人在短时间内查不出来。”
“你为何要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就算你并非是云州城土生土长的云州人,但是云州城百姓何曾对不起你,他们何其无辜,我真想挖出你的心来看一看,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穆成浩一时慌了,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是这样的,我起初并不知道那人要用这毒来害云州城,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人只是说想毒死一人,但是不能让人发现是被毒死的,所以才找到了我,让我研制出一种症状和染了疫病而死一模一样的毒来,我若是知道我的毒居然还死了这么多人,我打死也不敢这么做,来找我制毒的人以我整个穆家上百口人的性命作为要挟,我若是不答应帮他制毒,我穆家将会遭到灭顶之灾,我不能冒险,所以我才答应了他。”
“那人是谁?”
“是刘公公,是他,是他让王涉去找的我,所以一直是王涉在给我收罗毒物,让我研制毒药。”
起先的时候,穆成浩并不知道王涉就是刘公公的人,当初云州城的百姓都中了疫毒之后,穆成浩瞬间傻眼了,他不知道为何他们都中了自己研制出来的毒药。
而且他所制出来的毒药数量根本就不够让整座云州城的百姓都中毒,他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到了京都之后才知道刘公公派去云州找自己的那个王涉,他其实也是一个精通药理的人,起先刘公公是让他研制毒药,可是王涉研制了好久,配出来的毒药总是差那么一点,所以最后才找上了自己。
他在长生医馆研制毒药的时候,王瑟经常去医馆给他送毒物,肯定就是那时候偷看了他配毒的配方和方法,然后又在别的地方大量制成了一模一样的毒药。
虽然他之前留了个后手,在制作毒药的时候也配制了一些解药,但是配制好的解药并不多,而当时整个云州城的百姓几乎是一夜之间中的毒,他那点解药根本就救不了几个人。
于是他就开始拼了命的用他医馆里所有的药材用来配制解药,可是配制解药也需要时间,需要用特殊的方法来将药材经过几蒸几晒,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配制好的,然而已经中了毒的人根本就等不起,而没中毒的也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和一切被焚为灰烬。
他一开始就请求其他的医者跟他一起配制解药,他没有将全部的实情都告诉他们,只说他知道怎么治,因为他无法告诉大家那并非是什么疫病,而是中了他前不久刚刚研制出来的毒。
有许多医者都不相信的,只有几名愿意相信他的一直跟着他没日没夜的配制解药,当大家都发现他配制出来的解药真的能救人的时候,当有更多的医者和百姓也加入了配制解药的队伍中的时候,
云州城被下令焚城了。
疫病被传出短短数日,整个云州城的百姓还没有从疫病的恐慌之中走出来,才刚刚得到了一丝丝的希望,瞬间又被掐灭,整个偌大的云州城,曾经繁华的云州城,一夜之间沦为地狱,在满天大火之中沦为焦土,永不复往日。
穆成浩跟着大家在火海之中寻求出路,在这期间,他亲眼目睹了身边的人被火舌吞噬,活活烧死,他虽然侥幸从地狱之中逃了出来,但是一条腿已经瘸了,脸上和身上都已经被烧伤,任谁都看不出来他原本的容貌。
他从云州城逃出来后,发现旁边的城镇对云州城逃出来的难民都是如见蛇蝎,唯恐避之不及,都不敢收留他,还有一些偏激的,一见到他就喊打喊杀的。
于是他自己便躲进了山里,用自己的医术来给自己疗伤,等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之后才从云州偷偷回到了京都。
他一回到京都才发现,穆家已经被抄家灭族了,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宛如一道惊雷劈身,整个人都傻了。
他震惊,他悲痛,他愤怒,聪明如他猜到了穆家被灭族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他隐姓埋名一直留在京都,就是为了查清这一切真相。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在京都小心翼翼的查找线索,终于查到了王涉背后之人正是刘公公,也正是这个刘公公举报穆家家主穆远詹毒害国君,这就是一个阴谋,一个铲草除根的连环计。
他曾经为让他们不要伤害穆家,已经将自己放了最低的位置,低到了尘埃里,可是最终他得到了什么?得到的却是抄家灭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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