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鸣血气上涌,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幸被湘若及时搀住,她咬咬下唇,想无视这些稚嫩的言辞,清泪却不受束缚地自颊上滚落,湘若忙递上绢帕。
她想:真是的,自己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怎么会被小孩子说哭?
她摇摇头,想到,这要是以前,她差不多会跳出去跟这帮小不点好好“理论”一顿,让他们知道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对的。可现在……算了。
“住口!你们这些无知小辈怎敢妄议我姨母?”
一声奶声奶气的呵斥声响起,那群小孩回头,只见紫玉小殿下威风凛凛地站在后面,不觉都有些吃惊。
“小舅舅……”希瑶嗫嚅着,心知自己刚才的出言不逊都被他听见了,心里有些惭愧,想走到紫玉身边去,可看他那副横眉怒目的样子,又不敢靠近,只杵在原地,搓捏着衣角,模样也怪可怜的。
“你们与我姨母不熟,又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常听父帝提起,当初启阳山天火,我母后不慎坠落悬崖,是我姨母耗尽修为在崖底幻出金凤祥云,我母后才得以安然无恙,也因此,姨母灵修大损。全因妖族作乱,害得她们东西两分,后来母后遇见父帝,而姨母终究不知所踪。而你们在背后平白诋毁天后亲眷,就不知会受到惩罚的吗?”
紫玉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为了维护自己的亲人,竟不惜花费这么多口舌,玉鸣真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无奈。哪怕说得再多,她在六界的形象也不会有丝毫改观。毕竟,目前为止,她确实没有创下任何功绩啊……
可玉鸣有一个莫大的优点,那就是知耻而后勇。
如果说她以前全不在乎面子,那也不对。如果成神,自己该怎样为天界发光发热,她是仔细考虑过的,可那都是成神之后的打算,她还没有笨鸟先飞的觉悟。
如今被一群小孩在背后指说一通,她忽地就壮志凌云,起了非要成就一番大业不可的信念。
悒郁愁烦在玉鸣心里不断堆积着,到回归太九玄时,她已是愁眉不展,瞧着像负了千斤坠在肩上似的,更别提往日里那股子活蹦乱跳的劲头儿了。
玄尊私下里问湘若:“何以少主赴宴归来,面色极差?”
湘若便将北域神君家后花园里的见闻如实告诉了玄尊,玄尊半晌不语,湘若抬起头来,却见他板结的面孔隐隐浮出些愠色,而袖中的拳头已然攥紧。
第二天一早,湘若便急急忙忙跑来面见玄尊,满面惊惶,说昨日夜间一切如常,唯独早晨起来不见了少主和款款、缎缎两位丫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溜走的,早晨只在妆台上发现少主留下的修书一封。
玄尊皱眉展开书信,每阅一行,神色便难看一分,临了,郁怒爆发,将手中书信揉成一团往底下砸去,骂道:“胡闹!”
殿内侍卫婢女个个噤若寒蝉。
不一会儿,他忽又呵呵笑道:“呵!竟学会了先斩后奏这一套。”
所以众人到底不清楚这位玄尊大人到底是喜是怒,唯湘若转转眼珠,很快明白了此怒非真怒,此笑亦非冷笑。
你道为何?
且看修书:
师尊惠启:凤族玉鸣,本系乡野孤女,无德无能,偏蒙先姊遗爱,荣登仙宫,享无尽恩誉,又承师尊不弃,教养于殿,更蒙诸神雅涵,每履歧错,不加苛责。如今深思过往种种,感激之余,唯有惭愧,忝列师尊门下,亦只是徒招毁谤,无论报恩。今始闻南清天,妖族忤上,徒欲效先姊懿行,伏妖立功,亦示忠忱之意。先行,勿念。
稽首,盼师安。
不肖徒玉鸣拜上。
说到南清天,玄尊算是想起来了,那块儿最近好像是不太平来着,说是东山隼族寻衅,挑起了诛神逆乱,甚至还煽动了势力较为庞大的鲛族,如今南清天那边可是乱成了一锅粥呢。
不过,南清天可是由战皇坐镇的啊。那群无知小妖胆敢向上琰宣战,怕不是想亲自试试什么叫以卵击石,什么叫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他没有驰援的打算,一是压根用不着,再一个就是,他同南清天那边还存有芥蒂,虽然这芥蒂是他单方面扎在心里的……
气恼归气恼,好笑也是真好笑。想了想,他还是绕过其它杂乱念头,认真修书一封,敬请武尊多多担待自己这个幼稚的女徒,想来,她若真要插足神妖战场,武尊只怕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直接由她自生自灭了,战场上情况凶险,到时恐怕麻烦。
前面说过,玉鸣在凡间流浪时,曾揪着锦婳学过不少武功术法,后来在太九玄受教,功力更是大涨,故而此去南清天也是信心满满,协助战皇剿灭妖祟定然不在话下。
谁知,上羲宫门口的侍卫却拦下了她:“武尊不见不速之客。”
是了,是她冲动了,以战皇武尊的身份,怎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上羲宫外遍植了大片白梅林,又有一条不宽不窄的玉带河绕着宫墙潺潺地流,河上一道拱桥直通宫门与河外梅林,玉鸣偕着款款、缎缎悻悻地从桥上退回林子里,颓废地在一棵梅树下坐下。这时正值大片白梅怒放,素雪层层,美不胜收,比仙境更像仙境。
说实话,就算什么都不做,只在这梅林下静坐着沉思,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目前三人哪有这般的闲情逸致啊,兴冲冲地跑来,结果被人当做不速之客拒之门外,实在有些不好过,虽然这不是玉鸣头一次吃闭门羹了,可她还是没法子习惯这样的心里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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