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白骨就被家丁起了上来,放在早已铺好棉絮的地上。
一叶绕着地上的骸骨走了几圈,时而脸色沉重,时而微微展颜,庄怡等人不知道一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只安静地等在一边看着一叶。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一叶刚停下来,就看到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说到一半的话因为看见庄怡在就咽进了肚子。
“嗯,我知道了,我们先过去吧。”一叶也没有追问菊来未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率先走了。
“我先过去了,夫人。”菊来给庄怡打过招呼后急急地追了上去。
“先把这个抬到柴房。”庄怡看了一眼地上的白骨后露出略带嫌弃的眼色,随后由丫鬟扶着也前往邵怀敏的厢房了。
“小姐,先生来了。”菊来扶起躺在床上的邵怀敏轻声叫道。
邵怀敏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叶看见她的脸上满是倦意,丝毫也不像上午时候见到那般精神。
“你们……要对我的尸骨做什么?”邵怀敏冷冷地看着一叶。听了她的话,菊来惊讶得张大了嘴,连忙伸手捂住。
“果然。”一叶不怒反笑。
“你知道?”
“才知道。”一叶依旧浅浅一笑,既不恼怒也不得意。
“我也是才知道。”邵怀敏低垂了眼眉,看着地面说道。
此时,庄怡已来到了屋外,听见邵怀敏声音,就拉住了丫鬟,让她不要惊扰屋内的人。
“哦,此为何意?”一叶饶有兴趣地问。
“那日邵家小姐整理书籍,看见书中描述的外界精彩异常,心生向往……不,应该说她早就有这种游览大千世界的想法,只是被什么阻挡了,那时她心里对此的欲望被放到无限大,甘愿付出所有只求能遂愿,正是她的那种欲望唤醒了在古镜中沉睡的我的魂魄。”说话间,邵怀敏看向了菊来,菊来连忙低下了头。
“所以你想说的是,你原没有想过要伤害邵家小姐?”一叶对此表现出极其浓郁的兴趣,他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
“当然。”邵怀敏眼神和语气都很肯定。
“那你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愿意离开她的身体?你应该知道这样会害死她的吧。”
“哈哈哈哈……”听完一叶的话后,邵怀敏竟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菊来不解。
“我笑你们不懂她的心思。她心魔太重,心气早已幻化出了另一个她,一个能脱离邵府管制,可以闯荡江湖的她。我问你,你们一起长大,就没有发现她的异常?”邵怀敏直直地盯着菊来问道。菊来闻言沉思了一小会儿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她用手掩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都怨我,小姐。”菊来自责地重复着。
“这个不是你所能决定的,要怪……就怪庄怡。”邵怀敏侧着头恶狠狠地说道,一叶能看到她眼中的恨意。
屋外的庄怡闻言心下狠狠一紧,抓着丫鬟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深深地陷在了丫鬟的手腕上,丫鬟却用嘴咬着另一只手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你……不要诬陷我们夫人。”菊来擦了擦眼泪不满地回道。
“当然怪她,邵家作为百年大户,虽然家规礼仪为大,可是历代也没有谁像她那样,完全不准许自己女子出门的。这孩子从小就向往墙院之外,每每听见孩童笑声从墙外传来,心都跟着飘远了。”听不知道是谁的说着这话,菊来想起了小时候小姐总将耳朵附在后门上,听着外面的响动,问她却什么也不说。
此刻,站在屋外的庄怡眼泪直往下滚,却也忘记了擦拭。
“正是以为她固执己见,才使得邵家老爷和他离心离德搬出去住的吧。邵怀敏就是知道她这性子,所以从小就隐忍着不和她说,想着有一天自己嫁出去了就摆脱了她了。”
“你胡说,小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小姐诗书礼乐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是她所喜爱的。她说,每日能枕着墨香就很满足了,毕竟这是很多人想而不得的。”菊来忍不住抢白道。
“呵呵,到底是我胡说还是你胡说。”邵怀敏冷笑几声,在一叶身边坐下。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一叶低头喝了一口茶问道。
“后来我发现只要我离开,她就被她分化出来的另一个魂魄占据,就是那个一心想着嫁出去的魂魄。”
“所以你一直附在另一个魂魄上,想要压制她?”
“不错,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我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你有什么办法吗?”说话间,邵怀敏看着一叶,眼睛中满是真诚。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谁?看上去是冤死邵府,却依然这样帮她?”一叶没有回答邵怀敏的问题,而是看着她的眼睛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你问我为什么要帮她?因为……她身上流着我的血啊。”邵怀敏像是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过了半晌,她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后院我的尸骨被你们起上来了。邵家在此已有几百年历史了,世代官居要职。我是百年前邵家的小妾,老爷一直宠爱我,还因我喜梅,而将后院种上梅树。正室一直对我心有怨言,后来我先她生下男婴,更是让她的不满膨胀到了极致,使她终于下定决心在老爷因公外出时将我逼死,并丢弃在了后院枯井,将井也封上了。万没有想到你们今日竟然能够找到。”邵怀敏看向一叶的脸上带着些许欣慰。
“后老爷回来,不见了我,也对正室编的瞎话心有怀疑,就日渐疏远了她,使得她未曾再生下一子半女。后来吾儿继承了邵家。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帮她?”邵怀敏的脸上有泪,一叶不知道那人是为自己的命流的还是为了邵家小姐流的。
“夫人,整件事情你可听明白了?”一叶眼睛虽然看向茶杯,眼角却瞟向了屋外。
很快就听见了推门声,庄怡红着眼睛进来了,脸也在屋外冻得红红的。
“见过祖上。”庄怡朝着邵怀敏福了一礼,后者却不屑地别过了脸去。
“这样说来,都是我的错。”庄怡又忍不住痛哭了起来,丫鬟连忙把她扶到桌边坐下。待她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之后她用手帕擦了擦脸上泪痕问:“照祖上所言,先生能治吗?”
一叶闻言摇了摇头,“我自幼学习驱妖赶邪之术,没学过医术啊。”听了他的话,庄怡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看着她庄怡的样子,一叶想到了师父,要是师父在,肯定能治,可是师父说了不下山的。那还有谁……一叶抓耳挠腮地想着,突然他眼睛一亮。
“虽然我没有办法,但是那个人应该有办法,只是不知道你们能否请得动她。”一叶说完后找来纸笔,写下几字。
“既然谜团都解开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一叶放下笔笑得一身轻松。
“可是称为‘大宋药王’的诸葛家?”庄怡看见纸上的字后看着一叶的背影问道。
“正是。”话音刚落,一叶就已经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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