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一人一侧，将大半个身子没入水中，靠在洗浴池的池边，远远对谈起来。

先说话的是冉阳。

也不知是不是浴场里的高温让她有些脸红：“对不起哦前辈，我之前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金发慢慢浸湿，再过一会，半张脸都快没入水中了。

“没关系的。我们来这里才不是为了让谁道歉的。小冉阳是何川同学的好朋友吧，反倒是我应该拜托你多多关照他才是。”

谢屿鹿取来旁边的木勺，往身上浇了一勺温水，

“刚才说你们是在初中认识的。我来，是想听听看何川同学在初中的事。”

“在初中的时候，学长他学习就已经非常好了。中考成绩是镜城第一，拿了奖学金直升的实验高中。我比他小一级，负责广播社的工作。因为前几级广播社的前辈们，中考成绩都很不理想，毕业后都没能考上高中，只能选择就读附近的烹饪学校。校方看到这个状况，认为社团活动严重影响了学生的课业，于是要求废社。”

冉阳昂头看着空中丝丝弥漫的水雾，回想起从前的故事。

“我从刚开学的时候就加入了广播社，前辈们都非常照顾我，所以对这个社团感情很深，无论如何不希望它结束在我手上，要想办法把它维系下来。”

“可我不知道怎么做。在万般绝望中，我遇到了作为优秀毕业生在中考誓师大会上发表演讲的何川学长，他跟其他那些让我们埋着脑袋拼命学习的学长很不一样。根本没有用学校给他准备的讲稿照本宣科，而是脱稿讲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说，学校生活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此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一个人能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是很难得的。如果找到了的话，就应该感到幸运，并倾其一生去求索，这种求索绝不是对学习的磨损，反而会起到增益效果。”

“我很受鼓舞，所以等他演讲结束之后。我就找过去。告诉他我的热爱，告诉他我无论如何想要拯救广播社的执念。”

“学长面无表情地听完，对我说，人只能自救，谁也无法拯救别人。”

“然后就转身离开。我哭了很久才回去。”

“第二天，我去了学校，副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是有人给我留了东西。”

“那是一套全新的初三课本。”

“课本上写满了重要考点以及难点的详细批注。副校长告诉我，何川学长昨天来提了建议，说希望广播站在课余时间播放考点精讲，以及常见错题的改正思路，使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可以有效提高同学们的学习效率。”

“副校长觉得很有道理，很快采纳了这个建议。”

“学长就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完成了初中三年重难点的梳理工作，还建议把广播社的新工作交给我来统筹策划。”

“我把课本抱回教室。没日没夜看了好些日子。”

“在最后一页，我再次看到了学长留下的字迹。他写道，人只能自救，谁也无法拯救别人。用成绩来证明热爱的意义吧，祝你考试顺利。”

冉阳讲到这里，捧起池中的清水在脸上拍打几下，调匀了音色，继续道，

“后来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我顺利考上了实验高中，本届的升学率明显有所提升。之后初高中部校区合并，广播社团也得以在高中继续下去。”

谢屿鹿靠在池边，听着冉阳的讲述，昂头看向浴场高高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我知道的，”她说，“因为何川同学……确实就是这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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