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11队的32个人,只活了18个。
除去私自离队的我,三个山西人,两个前期死去的人,总共有8个人丧生。厂区指挥部把这个8个人定为神秘失踪,因为找不到他们的遗骸。
李老头是在这一夜丧生的。
老虎一巴掌扇断了他一条胳膊,他便用一支手提着枪,义无反顾的走向无边无际的山林。
巴特尔在后面穷追不舍,苦苦哀求。
“李老头,李老头,别追了,再追我们都会没命的!”
李老头置若罔闻,仍一瘸一瘸的往漆黑的夜里走去。
巴特尔急了,抓住他的后衣领,往后拖。
一边拖,一边嘶吼。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傻呢?那么多人都死了,都伤了,难道你还没有见识到老虎的威力?”
“人,怎么能够和老虎斗?”
李老头仍然不说话,一张脸铁青铁青。
“你是个疯子,是个神经病!你都这样了,还想着打虎邀功请赏?”
巴特尔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拖出了十几米远。
李老头的两条腿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摩擦着,想尽量延缓后退的速度。
李老头没有其它的路可走了。
他必须干掉一头虎。
场长已经答应过他,再打一头虎,就让他退休。让他在林场干干栽培苗木的活儿。又可以安排他的幺儿过来当职工。
吃国家饭,端铁饭碗,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所以,他必须豁出去。
他豁出去的原因还有第二个。
场长说了,打虎队如果再出现重大的伤亡,就调集迎春县的精锐民兵过来搜山。
一个县的民兵有多少人,他很清楚。
那就是上千人,另外还配备着公安。
他们个个是军用长枪。
老虎就算再厉害,也逃不过成建制的民兵布下的天罗地网。
林场是属于江南省直属的,一直跟迎春县不对付,所以围剿老虎以来,林场并未向当地政府求援。
李老头知道,一旦迎春县的民兵大部队加入打虎,那么山林里的老虎会很快消失。
没有老虎,等于是要了他的命!
也让他错失扎根林场的良机。
他索性赌一把,一个人拼了老命打老虎,也比看着别人打老虎要强。
巴特尔拽他的时候,他拼命的拽猎枪,往胸口拉。
巴特尔拉了他三十多米,他终于把猎枪挪到胸口上。
闭上眼睛装火药,填铁砂,然后对准幽兰的夜空就是一枪。
嘭!
长长的猎枪放出了一朵好看的烟花。
巴特尔傻了,松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手,惊恐地喊:“别杀我?别杀我!你走!你走吧?”
李老头爬起来,向巴特尔挤出一个惭愧的笑容,然后用胳膊夹着长枪,毅然走进了山林。
天蒙蒙亮的时候,人们在山脚的水沟里发现了他。
他已不是他了,只是一双湿透的鞋,和一杆折断的枪。
早上七点,迎春县的大部队赶来了。
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人。
有民兵,有公安,甚至有穿军装的兵。
人们用担架抬走了那些伤员,又用铁锹将那些人体残渣和血债埋到土壤里。
陈桂枝也赶来了。
她在人群中奔跑着,想找到我。可我在几公里之外,他又怎么看的见?
陈桂枝在山林里跑了一上午,最后回到厂区,找王大发询问。
王大发半边脸快没了。他躺在卫生院呻吟着,不时发出惨烈的嚎叫。
当陈桂枝找上门时,他又不叫了,用一双小眼睛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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