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铁桥乡政府隔壁的向阳旅社住了一宿,等着赶县城的班车,八十年代的交通不发达,铁桥乡每天只有两趟班车去县城。
谁知当天晚上,噩耗传来,爷爷去世了。
是爷爷的四徒弟杨解放告诉我的,他骑着永久牌自行车,骑了二十里山路,特意过来知会一声,说我是爷爷唯一的血脉。
我求杨解放带我回去看爷爷,尽尽孙子最后的孝道,王屠户杨解放死活不肯。
“你可以远远看看,但绝对不能露面!春桃那事还没过去呢?”
于是我只能站在山坡上,隔着两里路看爷爷入土。
送爷爷出殡的队伍很庞大,十里八里的乡亲都赶来了。
送葬的队伍足足有十几里地长,棺材抬了老远,村子送葬的人黑压压一片,还没有走出村。
我看见林有财和他的堂兄站在村头,逐个看送殡的人,才明白王屠户杨解放为什么不要我露面送爷爷出殡。
原来林有财还在找我的麻烦呢。
爷爷入土的这一天,我就离开了铁桥乡,坐上了北去的火车,去迎春县。
到了迎春火车站,又搭上去迎春林场的卡车,一路上挺得意的。
司机是个大胡子,他这样称赞我。
“小小年纪,胆子这么大,真是难得!”
车子进了林区,在弯弯曲曲的林荫土路上行驶,突然看见一群群扛枪的人。
一个个东张西望,表情极为惊惧。
我问大胡子:“他们在干什么?难道在打仗吗?”
大胡子鼓起眼睛,目视前方。
半晌不说话。
卡车加速前进,把那些扛枪的人扔了老远。
大胡子才表情松弛的对我说:“他们在打虎!这条路,虎患成灾,经常伤人!”
可惜我听不出这话的意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直到遇到真正的老虎,才意识到这事是真的。
卡车行驶了五分钟,就堵在半路上了。
前面有两辆敞篷的卡车,上面站着几个伐木的工人,几头大猫式的老虎发出地动山摇的嚎叫,围着卡车转。
当时我吓得裤裆都湿了,蹲在副驾驶座下,瑟瑟发抖。
大胡子把我拎起来,逼着我看。
还说:“你来林场,不敢看老虎,就没法子活下去!”
言外之意,老虎很多。
事实上也如此,八十年代初,迎春农场活跃着几百头老虎。
林场职工,附近的农户,牛羊猪马等畜牲,经常受到老虎的袭击。我来的这个月,死在虎口的伐木工人已经超过了20人。
为了杜绝虎患,迎春林场下达了讨伐令,请求全国各地的民兵及猎人过来支援。
刚才遇到的那些扛枪的人,就是打老虎的民兵和猎人。
难怪大胡子极其紧张,鼓起双眼紧盯前方,不敢说话,原来是怕老虎冲过来,砸碎了挡风玻璃,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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