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不见光,凉风将她的发吹的凌乱,他的声音传来。
“小时候,我父亲每晚都要被被打和批斗,为了不让他们打我,他就要我躲到山里。”
厉显用一种平静又冷漠的语气描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许糯却觉得鼻酸,她不自知的往他身上又靠近了一点,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他:“都过去了,再坚持一下哦,一切马上就会不一样了。”
厉显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又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许糯本来不想跟他说这么多,但一想他和许言很多误会和波折都是因为他顾及自己的身份,始终走不出这个阴影,便戳了戳他,在他慢吞吞转头之后,她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厉显,你知道吗?高考恢复了,知青允许反回故乡了,这就说明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目光清澈又灵动:“你叫厉显,你父母一定是知道你需要经历一些危险的事情,但一切都会过去,危险也会过去的。”
很快。
右派分子即将平反,黑五类子女的歧视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你会从泥潭里爬出,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再不受童年和身份的影响,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她又轻轻拍了拍一直沉默的他的肩膀,不要怕,你可是有男主光环的人。
厉显垂下头,半晌也没有回应她。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幼龙潭厉显将东西摸出来放在她手上,许糯一把就丢进潭里,一边安抚的拍拍自己的小心肝:“还回去了还回去了。”
她松了口气,满脸高兴的看着厉显:“我们回去吧?”
“嗯。”厉显又沉默着弯下腰,轻轻的将她抱起来,卸了心事的许糯打了个哈欠,不知道走了多久,脑袋不知不觉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倦意十足的入梦了。
好几日被噩梦扰的睡眠不足,她困的不行。
厉显始终走的又快又稳,温热又香甜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处,像是一根羽毛一样抓挠他,她柔软的躯体像一株无骨的藤蔓,哪怕此时依附的是一块硬石,也似乎契合又相配。
他沉默的走到大队长常有信的家不远处,望着那座安静的房子,他知道这是他那个从未蒙面的爷爷的房子,他的父亲饱受折磨,被毒打,被扒光衣服吊起来,有一回他受不了,拉着他上山想求一个解脱,但那一晚,他擦了擦眼泪,抱着他跟他说了很多话。
他指引他,告诉他生命的可贵,怨恨的苦楚,还有放下的释怀。
他年纪小,目光却已经淡漠,那个男人问他:“小显,你不会永远都在怨恨里对吧?”
他紧抿着唇,不说恨,也说不出不恨。
他收回目光,落在她睡的恬静的侧脸上。
他看了许久,回过神后,自嘲又厌恶的对自己扯了扯嘴角。
他没喊醒她。
脚步稳健,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一夜,他沉默的将她放在他的木床上,然后走出去关上门。
沉默的守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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