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娜渐渐开始明白。
生命的确是平等的,但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法兰学院东部分院,屹立于岸边灯塔附近的监护室,玛丽安娜浑身绑着白色的绷带,避免新长出来的皮肤暴露在外界的空气尘埃之下,感染上细菌病毒。
她被蒙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用的口器,以及一对呼吸气用的洞口。
说是洞口并不过分,因为现在的她并没有鼻子,她安静的躺在铁制病床上,一双眸子打量着窗外的景象。
正午的阳光洒落进来,微咸的海风轻拂着白色纱帘。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海岸上的波涛轻柔的拍着礁石,像是时隔已久,重抚昔日的恋人。
“冬天还要多久才能到来呢,最好不要来了吧。”
玛丽安娜自言自语着,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依旧对这美丽的风景,有着眷恋……
“玛丽安娜小姐,你真的不需要这些食物?我觉得您需要吃一点东西……”
监护室的女佣,看着床头柜上一点也没碰的海鲜粥,怯生生的问道。
外部力量……
玛丽安娜把这称之为外部力量,抛开自身的力量不算,自己的背景后台,以及名誉威望,这些东西,叫做外部力量。
诺德王国大公,阿尔弗雷德公爵,北境统治者,屠龙者,王国之刃,暴龙阿尔弗雷德,他的头衔多得数不过来。
而玛丽安娜的全名为,玛丽安娜·阿尔弗雷德。
那个恶毒,软弱,无能的男人。
玛丽安娜诅咒那个夜晚,诅咒那个片刻之欢的夜晚,使她母亲的腹中怀上了自己这畸形的怪物,却要自己来为之赎罪。
他视自己为耻辱,他恨不得自己因为意外而暴毙,他恨不得自己在某一个晴朗的上午,砰的一声,突然炸成一堆肉酱。
以前玛丽安娜不敢妄自使用他父亲的名号,害怕着给他的父亲带来负面影响,所以那些人,那些贫贱的下等人才会欺负到自己的头上。
贫贱……
贫穷与卑贱从来都是不分家的,那些庶民出生,身体里流着肮脏之血的平民,他们没有教养,他们的父亲是懒惰的酒鬼赌徒,母亲是粗鲁的农妇娼妓,从小在农田与马厩里长大,被那样的人教导,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你还能指望他成为什么人呢?
野蛮,下贱,龌蹉,为了金币,为了在猪圈泥沼之中寻求微不足道的尊严,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来。
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这些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的奴隶,只要一听到施虐人的名字,他们甚至巴不得跪下来,乞求着施虐人挥鞭的手,少用那么一些力。
“阿……阿尔弗雷德大人……粥已经凉了,你不吃的话我可以收走吗?”
见玛丽安娜久久不回话,女佣不知如何是好,冰冷的双手绞在一起,试图寻求一点温暖。
玛丽安娜只是侧过了头,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盯着女佣,不带任何感情。
女佣害怕到了极点,再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和这个怪物多呆一秒。
“我端走了,阿尔弗雷德大人,我重新给你热一碗粥,有什么需要的,就摇床边的铃铛。”
即使是害怕,即使是讨厌,也不敢有任何不敬,女佣在玛丽安娜的凝视下,蹑手蹑脚的端着银盘,走出监护室,害怕关门声吵到玛丽安娜,小心翼翼的,缓慢的合上了门。
但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女佣和他人的谈话声。
“玛丽安娜还好吗?”
一个如妖精之歌般莞尔动听的清丽声音从外面发出,玛丽安娜已经猜到了来人。
“她在里面,不过让我担心的是,她似乎不想吃饭,这样子下去,她的伤势很难恢复好的。”
女佣回答着。
“是这碗粥吗?”伊娃用手触碰了一下银碗,发现温度刚刚合适,不冰也不烫。
热天里,食物是不容易凉的,女佣纯粹是忍受不了监护室内的怪异氛围,才借口离开了那里。
“你忙吧,我去喂给她吃,不吃东西可怎么行。”伊娃接过女佣盛着食物的盘子。
“伊娃大小姐,你可是真是个好人。”女佣听说了伊娃的事,用价值高到离谱的魔法道具救了玛丽安娜一命,她的生性是如此善良,就算是玛丽安娜那样的人……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宁愿玛丽安娜死了才好,因为玛丽安娜做出那么恐怖的举动,肯定已经疯了,这样真的不值得。
伊娃推开房门,带着如沐春风的爽朗笑容朝玛丽安娜迈了过来,笑起来时的小酒窝,甚至能消融冬日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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