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这花还是我一大早去花店挑的。”可岚在一旁也说道。
沈青摇摇头:“逻辑上是可以解释,但是菊花的花语是追思。既然是追思,那就是对逝去的怀念,它应该有点陈旧,有点破损。”
“略带着枯萎的花瓣,才更有感觉。”沈青着重说了句。
“可是。”李如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沈青立马打断了她。
看着李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才是导演。”
李如动了动嘴,把原先的话给憋了回去:“好吧。”
“花的问题,你现在能解决嘛?”沈青把视线转向钱保钱。
钱保钱把室内的遮光窗帘拉开,看见外面的太阳很大,点点头:“如果只要一点点的枯萎感,暴晒几分钟就行。”
沈青让钱保钱去弄。
“画面里的光还是有点亮,稍微把灯光调暗。”沈青对着李如说道,“暗色的卧室,更能表现丈夫低落的心情。”
李如说自己明白了。
“作为丈夫,你的手太平稳了。”沈青走到张起元的面前。
沈青问道:“当箱子里已经收纳了许多妻子的遗物,而丈夫把这张妻子的照片一直留在桌子上,说明什么?”
张起元想了想:“说明还没来得及收拾?”
沈青笑了:“说明这张照片,对丈夫来说非常珍贵。他多少次都不舍得把它收起来。”
张起元恍然的点点头,说自己明白了:“所以手要微微颤抖,这样才能体现丈夫的不舍。”
沈青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懂,这不仅仅是表现出不舍。”
“既然丈夫把这么珍贵的照片装进箱子,就代表他已经决定要把最宝贵的记忆封存,代表他在深夜惊醒,再也不能走到桌子前触摸妻子。”
“当丈夫作出这种选择时,表示他有两种情感:接受妻子已经死去的事实,或者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你觉得是哪一种?”
张起元看过剧本,知道丈夫对妻子的爱有多深。
五分钟后。
桌上的菊花,花瓣萎靡了一丝。
“一场一镜,第二次。”
“a”
丈夫的手,颤抖着出现。
“咔”
沈青对着张起元大叫:“太刻意了,重来。”
“一场一镜,第三次。”
“a”
丈夫拿着相框的手,微微颤抖着。
“咔”
“还是太重,我只需要一点点的颤抖幅度。”
“张起元,你懂什么叫做一点点嘛?”
“再来。”
……
“一场一镜,第十八次。”
“a”
丈夫的手出现,轻轻抚着相框的玻璃,缓慢的放进箱子里。
“OK。这条过了。换机位,准备下一个镜头。”
张起元长长的舒了口气。
周谛听拿出场记本,用红笔把今天第一条通过的镜头划去,也跟着长长舒了口气。
他打板都打累了。
可岚看着监视器的画面,小声问沈青:“画面里他的手看不出颤抖啊?”
沈青按了回放键,让可岚再仔细看看。
“只有很小的抖动,不仔细盯着根本就发现不了。”
沈青点头:“是的,这个画面的手部是没有特写的,几秒钟的镜头,观众看不清楚。”
“为了一个注意不到的细节,你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可岚有点不理解,她相信剧组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
“是不是觉得一部短片而已?需要这样嘛?”沈青问道。
很快,他又给出回答:“需要啊。因为我自己心里清楚。”
可岚抿抿嘴,没有说话。她觉得沈青过于较真,拍摄效率太低。
沈青扫了一眼可岚,就把视线转回:“你知道吗?我可以让张起元把手平举几分钟,等到感觉手臂肌肉有些酸的时候,再拍就行了。”
“这时候手的颤抖幅度,是刚刚好的。”
可岚本来不想和沈青说话,但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既然你有办法,为什么还要这么折腾他?”
“他还年轻,需要的是演技,不是技巧。”沈青看着在不停深呼吸,低头沉思的张起元,说道。
过了一会儿,当李如把机位固定好,沈青发现张起元的表情,比刚开始拍摄时,呆滞了一些。
沈青从口袋里掏了根烟点上。
“其实,我要的不是手抖,我要他的心是抖得。”
“这个叫做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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