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机旁边,摊开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秦深认真看了看,发现第一行是这么写的:
“我叫沈青,今天准备去死。”
......
沈青,三十不立。
他出生在一个江南小镇,祖辈世代都是农民。
九十年代,父母没有随着村子的务工潮出走,而是选择留在家乡,继续种田为生。
沈青在一个小县城长大,虽然家里清贫,但是父母给了能给的一切,不曾饿着冻着。
童年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故事,却也没有伤痛。
沈青和大多数小镇青年一样,长相不帅不丑,成绩不好不坏,性格不骄不懦,爱好不多不少。
读书不算努力但也认真,和其他男同学一起,偷偷喜欢着班里那个长发飘飘,皮肤白净的女班长,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也不敢表白。
高考时超水平发挥,勉强上了一个三本的破专业,安安稳稳的度过大学四年,期间有过初恋,对象是班里的普通女生。1米六,圆圆脸。
普通男生配普通女生,很适合。
也曾经在学校熄灯后偷偷给女朋友送水果;
也曾经吃了两个月的馒头,省下一笔钱给女朋友买了件贵贵的衣服;
也曾经激动的在酒店前台,狠狠的甩下身份证;
也曾经被女朋友的一句我们分手吧,默默学会了抽烟。
大学毕业后,听从家里人的建议,回到小镇所在的市区。
四处碰壁后找到一家小公司上班,但是因为工资太少、老板太傻,一年后就辞职不干。
当今的社会,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比流浪狗还多。
工作难寻。
沈青几年间,做过小公司职员、出租车司机、房地产销售等等,饿不死但也发不了财。
从小就平凡的孩子,比那些从小就闪耀着微弱光芒的孩子,更容易在社会上生存。
因为他们很早就接受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沈青虽然也会在深夜里惊醒、起床、点烟、叹气,觉得自己人生好失败,但是从来没想过去死。
直到去年。
父亲长年务农,积劳成疾,因为不舍得花钱去医院看病,一直憋着身体的疼痛不提,最终因胃癌去世。
母亲在父亲走后也没了笑容,平日里饭吃的很少,只是一个劲的催着沈青结婚。
在数不清的唠叨声中,沈青决定去相亲。
年到三十,一事无成。
沈青这条件,这年纪,这长相,媒婆介绍的要么是离异带个孩子的单亲妈妈,要么是身高和体重一样的正方体。
就算这,也没看上沈青,嫌他没车没房没存款。
终于,在喋喋不休的催婚中,母亲思郁成疾,上个月走了。
孩子,什么时候才算真正长大呢?
有人说是父母的离去,让孩子失去了人生道路的两道屏障,看到了终点的模样。
沈青就是如此,他觉得自己到头了。
没有哭。
只是选了一个没有风雨的日子,打扫完从小生活的房子,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成长的故事后,吞了一大瓶的安眠药。
安安静静的,倒在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小小的,破旧的房子里。
......
“我叫沈青,人生有点难呢。”
秦深看到笔记本上,沈青写的最后一句话,和自己写的如出一辙。
忽然之间,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最后,眼泪都止不住笑了出来。
“秦深”—沈青,站了起来。
房子很小,窗户边边放了一个不大的落地镜。
沈青揉了揉有点酸软的双腿,迈步走了过去。
“长相一般但是眼睛很大。”
“江南口音有点重但是嗓音不错,低沉有磁性。”
“就是有点矮,大概就一米七多一点。”
“体重还好,没有啤酒肚,对三十岁的人来说很不错了。”
沈青站在镜子前,仔细的上下审视着自己,摸着肚子自言自语了几句后,举起胳膊挥了挥。
“嗯,看来是经常锻炼,这手挺有力气的。”
沈青点评完自己的外貌,就在房间里缓缓走动起来。
“嗯?”
沈青发现空荡荡的墙壁上,除了一只老旧的摆式大闹钟外,还贴了一张奖状。
奖状已经发霉,斑点在金黄色的纸面上显得污浊,四个角角有好几层的透明胶带粘着。
最上面的一层胶带看上去是刚粘不久,防止奖状掉下来。
奖状是这么写的:祝贺城南中学初二(二)班,沈青同学,荣获长明市中小学生摄影比赛一等奖。
特此鼓励。
而在奖状的旁边,是一张泛白的陈年旧海报,有些破损的地方还特意用相同颜色的纸张修复。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海报的构图非常干净。
虚化的蓝天白云背景下,一个如鹅卵石般光滑脸蛋的女明星正当中,留着一头披肩微卷的长发,对着镜头,丹凤眼微微上扬,显得清丽绝艳。
海报下方有一行用圆珠笔写的字,沈青轻轻读了出来:“今天是我的大日子,拿到了市里的一等奖。开心!开心!开心!”
而在这行字下方,还有一行很小很小很小的字,近视超过100度的家伙绝对看不清。
“我未来要做一个导演,很大很大很大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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