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仁安从椅子站起来，一点也没有八十多岁老人的艰难感，而是很轻盈地站起，走到俞青沄跟前，静静地等她把和视屏中一个人介绍的情况介绍完，才一脸期盼地问，“青沄啊，我能去看看那些猴子吗？”怕俞青沄耽搁会议陪自己，见她欲起身，用手按在她肩，柔声说道，“你继续聊，不用陪我，我自己去看看便好。”

佟若华见状，主动提出陪他去，扶着他，却不知猴子在哪里。郑唐赶忙让一个实验室员工，领着他们去后山关押猴子的地方看。这地方别人要参观，俞青沄和郑唐十有八九不会轻易答应，不过这两人，没拒绝的理由，一个是俞青沄妈妈，领着俞青沄进入医药领域的至亲之人，一个是师祖，俞青沄研究主要灵感就源自于他。

和海外学术同行的初次交流，也只是浮于表面，通过他们把相关情况广而告之，为后续工作开展创造条件而已。俞青沄匆匆结束网络视频会议，便也赶到圈养病猴的院子。章仁安在那里，就像看病人一样，一只只观察，把脉，又翻阅每一只猴子的病理检查记录。幸好猴子都生着病，没有一般猴子的顽劣性，一点都不抗拒。

见俞青沄过了，老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而是一边继续观察，一边和走近身边的俞青沄说，“青沄，你干了一件大事，实现了我们没能实现的一个大理想。原来中药总被人质疑科学性，你用科学的方法，用西医关于细胞、端粒研究领域的前沿理论，把中医中药治疗方法，很好地应用到这类绝症治疗。你这研究成果出来，以后人家再不敢说中医中药不科学了。”

俞青沄一边帮他稳住一只病猴的手臂，一边谦逊地说，“这都是爷爷你们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我们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章仁安却摇摇头，笑道，“可别夸我们哦，我行医几十年，其实真未脱经验主义窠臼。就像这用药，我也知道有些药，可抑制恶性肿瘤细胞分裂，却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从来没想过这与端粒、端粒酶有关。你们这种精细化的观察，记录，分析，我就搞不定。”

“爷爷，这个其实不难。”然而，她刚这么说，却被章仁安以手堵着嘴边。

“娃啊，你不要说，我也不想知道。接下来你只听爷爷说，然后记住。”显然，他不愿意分享俞青沄的研究成果。

俞青沄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正色道，“请爷爷赐教。”

“嗯刚才那只病得最重的猴子，你用的抑制性药物，剂量和用法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滋补扶正的药，却有些问题，所以我才提前要来亲自看看。看了之后，发现你扶正药，用得猛了些。须知猴子也好，人也好，一旦病到那程度，扶正太过，免疫力提升速度超过身体承受力，或许把肿瘤细胞杀死了，可是会造成其他许多副作用。”

俞青沄一听，倒吸一口冷气，“呀，我是说呢，它这情况，虽然没恶化，可是也一直不见明显好转，还有几个器官出现新问题，原来是这样。”

“对，你这进度太快，被药物攻击的器官自我修复速度跟不，要是再这样持续半个月，他肾脏、肺就要内出血了。所以，后面如果不想把它治死，几方面的药都要适当减量，部分扶正类药需要调整。等下我给你列方子，你去琢磨一下。”

俞青沄大喜，鞠躬道，“好，谢谢爷爷！”

章仁安却没有客气，受下她行礼，然后示意她一起去看另一只猴子，“这只，是胃部病变，牵连肝胆。整体看来你的抑制药也是有效的，然而辅助药还是不太对。小商，哦，就是传你中医知识的商先民，不是特别擅长消化系统疾病用药，教你的知识不太对症。这只猴子病症发现较早，按理来说，你那抑制药用了，再辅以对症的辅助药物，它是能缓慢好转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不恶化。”

俞青沄当然也知道这只猴的治疗有问题，但并不觉得问题特别大，毕竟她一直以为，如果能控制着不恶化，对于这类绝症治疗，就相当成功了。这时听章仁安说，感觉还有差距，便嘟着嘴撒娇般说道，“爷爷，要不是怕你累着，我都想请你来和我们一起研究，指导我们把后期研究做得更完善呢。”

章仁安一听，突然一拍脑门，“呀，是啊，我这老朽退休后懒散惯了，竟然没想到我也是可以给年轻人做助手的。”说着，转过头看向佟若华，“若华，青沄这提议好，现在动物实验基本能通过了，接下来就是小范围志愿者临床实验。你就给我在富春市你们医院的分院安排个专家门诊岗，我给青沄去做一线临床研究。抑制药那块我不干涉，我只发挥我的特长，帮青沄梳理出针对一些重点类型疾病，不同疗程阶段的中医中药辅助方案。”

佟若华一听，大喜过望，赶忙跑过来说，“章老，你要是愿意出诊，我们院给你安排最好的办公室，最好的团队。别在富春这个小地方开诊啦，省三院随时听你安排。”

沈维哲也凑过来劝道，“老师，省里几个大医院，条件好点，接触的人也不一样，您要不还是听若华的，去省三院吧。至于这后续临床实验，在省立医院也可以做的嘛。”

章仁安摆摆手，“你们啊，别劝我，我不是要重新出诊，这次纯是冲着女娃儿的实验来的。富春西郊的三院分院，主要服务农村和外来务工人员，他们经济条件不好，因而也更愿意参与新医药方法的实验。同时他们恶性肿瘤发病率又更高，借着实验机会，多救些困难群体，也是我的心愿。”

有两个在医疗领域能说话的晚辈安排，章仁安这个想法当然很容易实现，只是连俞青沄都没有想到。她仅仅是玩笑般的提意，老人听了就不肯走了，让俞青沄给他安排个晚住的地方，要立即投入工作。同时吩咐佟若华，给他在富春城里租个房子，后面出诊时能住。郑唐当然不会傻得让佟若华跑这事，急忙说道，“老先生生活安排，我来就好，阿姨你看看有什么交代的。”

佟若华虽然还是看郑唐不顺眼，却也没多说什么，交代了一些老人的爱好，和研究过程中需要注意的安全，保密事项，便和沈维哲一起回去，安排与章仁安开诊有关的其他事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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