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劳神,彻夜不得睡个稳妥觉。阳光隔着乳白色的窗纸投在屋子里,孝清已经整理好了行囊,满脸疲倦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出了客房到陈峰门前使劲敲了几下:“陈峰,别睡了,快起来赶路。”
陈峰虽然昨夜睡得比他实在,这早上醒的却不比他早,愣是让孝清喊了好一阵才迷迷糊糊的摸索到门边开了房门。看他这模样,孝清顿是又气又急,催着他拾掇拾掇也好快些赶路进城。这次天子陛下固然给了他钦差查案的权利,可是时间上也做了要求,算上来来回回的路程,一共才给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这路上耽搁的越久,那查案的时间也就越短,父亲和一帮家众的性命也就越加让他担忧。
昨晚红狐精伤人的那房间,今早去看房门大开,还活着的那名斗笠男子连同另一男子的尸体都不见了,地上流了一滩还未干透的黑红色血渍,那只红狐狸的两节尸体还留在那儿,想来那斗笠男子觉得拿东西邪乎,不敢再碰,只顾拖着同伴的尸体早早逃离了这里。
孝清叫了陈峰下楼,掌柜已经在柜台后坐着,正时不时的盯着二人打量几眼,待他俩走到柜台前,见二人没什么异样,老掌柜心里暗中松了一口气,讪笑着问道:“两位客官昨晚可休息的好?”
这话不问还好,经他这么一说是真把陈峰一肚子火火气拽了出来,陈峰骂骂咧咧的叫道:“你这什么鬼地方,半夜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孝清急忙扯了一把陈峰的后背,叫他住了嘴,转而看向店家温和的笑道:“店家莫怪,我这兄弟皮薄骨头硬,他就是嫌我吵着他,你不要往心里去。”
“哦,是这样啊。”店家心里犯着嘀咕,难道昨晚是他做了个惊魂梦?看着二人的模样不像发生过什么,细想不明白,接了孝清递过来的房钱,忙赔笑着说道:“客官可还有什么需要小老儿帮做的?”
孝清问掌柜的又买了些干粮装了几葫井水,赶着天色还早,牵了马上了路。听那老掌柜说要到这和安县县城还得过一道岭两三个村落,脚程快些的话赶申时就能到,只是这荒郊野岭的,这二人路也不熟,走起来也要耽搁些时辰。
过了八月初五秋试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天气也越发凉爽,秋天味道也越来越浓了,两边林子的大片树叶已经黄的黄落的落,饶是树冠看着还密,可也挡不住这秋天的凉意。
地上的一层树叶层层叠叠,有时候风吹过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落叶颤动的声响。在宁静的秋日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
“你看这地界真是有趣,前面是条岭,后面也是岭,山山相连是一山又比一山高,一岭又比一岭长。”孝清突觉得此处颇有些景致,望了一眼陈峰,说道。
陈峰哈哈一笑,驾马上前与孝清并行,笑道:“景致是不错,可这山路也难走呀。”
前方山路越发陡峭,绊脚的石头也大小不均越来越多,二人只能牵着马上山。一路上两人相互闲聊倒也不觉得寂寞烦闷,山中常有野物出没,若不是急着赶路,看陈峰的一脸馋相肯定得猎几只抓来烤了吃。孝清天性不喜杀生,若是眼不见心不知那便罢了,要是让他无故杀一牲畜,他下不了那个手的。
过了山头,便看到山间有一泓清泉自石缝中涌出,这山泉可要比井水还要甘甜呐,孝清停马,让陈峰先去把余下的几个水葫装满了水留着路上解渴。
陈峰刚去取水,孝清在老树干栓了缰绳,隐约听到前方不远处似是有人在喊救命,忙侧耳细听了听,又朝远处望去,正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拼命朝着自己这边跑来,那小男孩儿边跑还不时的回头张望,眼里又急又怕。孝清向他身后又看,又有一拨人举着棍棒锄头朝他追赶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功夫,那小男孩儿便跑到了孝清这儿,那男孩儿许是跑的匆忙,只顾着回头张望,一头撞在陈峰怀里,叫陈峰手里的葫芦也摔在地上破了个口子。溅的他满身是水,那小男孩儿也捂着头摔在地上,爬着就要起身,陈峰骂骂咧咧的捡起葫芦:“你这小孩儿慌什么慌,走路看着点儿。”
孝清赶忙过去扶起那男孩儿,给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冲他温和的笑了笑:“小弟弟别怕,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说话间,那伙人已经追到两人面前。陈峰看那一帮人来势汹汹,忙喊道:“哎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又是棍子又是锄头的。”
为首的壮汉见他是过路的外来人,没多看陈峰一眼,语气蛮横道:“少多管闲事,把那小兔崽子交给我们,这事跟你们没关系!”说着就拎着大粗棍子朝着孝清旁边的小男孩儿走过来。
小男孩儿见他过来,眼里充满了恐惧,浑身瑟瑟发抖,挣扎着又要逃跑,却被孝清死死拽住。孝清温和的安慰了几句叫他不要怕,他会保护他的,那小男孩儿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
陈峰哪见得别人对自己这么蛮横,转身跨了一步又挡在那壮汉身前,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笑道:“你说不管就不管?他刚才撞了我,我这宝贝葫芦都摔破了,我和他还有一笔账没算清呢,你后边儿排着去。”
那壮汉显然也是个没吃过亏的主,陈峰三言两语就把他惹恼了。左手握拳嘎嘣嘣的响,咬牙切齿的伸手就要把陈峰拨到一边去,却不想手刚接触到对方的肩膀,竟然被陈峰随便抬起一只手硬生生抓住不得动弹。
壮汉块头大,脑袋却不呆,方才那一掌虽然没有用十成力气,但是能被对方这么轻松接下,便知道眼前这男子不简单。语气也瞬间变了变,但是说话的时候依然带了焦急:“义士不要误会,我抓这小兔崽子不是我们一帮子老大不小的庄稼汉要欺负他,实在是他给我们惹下了大祸呀,若是明天不把他交给县令大人,我们今年村上上下下都要被罚多交出一倍的赋税呀,本来这地方地不平,好田地又不多收成也不好,这要真是多了这一倍的赋税,我们这一村的男女老幼可怎么活呀。”
他身后的一帮人也面露苦涩,看样子他们也不是本意要为难这个孩子的。
孝清听了这事可真是吃惊不小,这县令居然敢因为一个小孩儿犯下的事儿让整个村子加一倍的赋税,简直就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奸恶之徒。随即看先那壮汉:“你可知这孩子犯了什么事究竟让那县令这般动怒?”说着轻轻拍了拍小男孩儿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慌。
“先生,不是我们不说,而是我们说了你们也管不了啊,这种事,唉……只能顺着县令大人的意思办,要么交人,要么我们全村老幼都得饿死呀。”那壮汉看一眼孝清,见他一介书生模样,也没个随从,只道是个热心肠的过路人,觉得说了也无用。
陈峰一听乐了,哈哈一笑朗声说道:“你尽管说就是了,我这兄弟既然有心要管,那必然有把握帮到你们的。”
那壮汉半信半疑的看了看陈峰又瞅了瞅孝清,略微想了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都是作孽呀,这小兔崽子打谁不好,偏偏打伤那县令的独子,全县哪个不知道这县令的老婆是个护犊的主,虽然没受什么重伤,可就是擦破皮儿扭了脚腕儿,在这婆娘眼里都是要了命的。整日撺掇那县令下令要我们把这孩子绑了交出去,不然就增加村里的赋税呀。”
那小男儿突然朗声叫喊着辩道:“他们胡说,是县令的儿子打的我,还让我趴在地上给他学狗叫当马骑,我一时生气推倒了他,他就哭了。我没有动手打他。”
那壮汉又气又急,说道:“你这小娃娃,就是给他学狗叫当马骑又怎么啦,忍一时就过去啦!现在这事情弄得保不准你的小命都要折进去咯,你也不想想你那爹娘心里有多疼啊。”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天底下居然有行事如此荒唐的狗官。”孝清听了这话再也无法忍耐胸中的怒火,愤恨的骂道。
“哎呀,义士快别说了,这话可千万别被有心人听了去呀,要给你带来祸害的。”后面有一年长的庄稼汉赶紧劝道。
孝清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道:“你愿意相信哥哥一次吗?”
那小男孩儿定定的看着孝清的眼睛,想了想抿了抿嘴巴,坚定到:“我相信。”
陈峰也走了过来揉了揉他的小脑瓜,调笑道:“相信他就对了,你这大哥哥可不是一般人。”孝清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小男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陈,叫陈水生,小明狗蛋。”
“好,水生,你听哥哥的话,你跟村民先回村里去。明天早上你们进了城我自会去寻你,若是到了衙门你也不必惊慌,哥哥答应你不会有事的。”孝清又嘱咐道。
水生见他居然要自己跟村民们回去,明天还要让村民把自己送到衙门里给那县令,疑惑的瞪大了眼睛。
陈峰趁机给了他一个爆粟子,笑骂一声:“你不信别人能行,这个大哥哥说的话可是从来都作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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