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果然旧事一提又恼怒了起来,他拂袖将长案上的奏折和笔墨纸砚直接拂了一地,带着无法压抑地怒火对沈娇娘说道:“娇娘,四十杖下去,你与那张氏用不着长流便会死在这京城!是,是,朕是怒急攻心,下错了旨意,可你母亲匆匆入宫,明明与朕谈妥了一切,却又要以死将朕至于无可挽回之地!”
“是朕错了吗?”
“是朕做错了吗?”
话音骤然一转,皇帝转头问姜越之道:“越之,你觉得朕是暴君吗?”
帝王之怒下,两侧伏在地上的内侍身下一湿,两眼一翻,直接软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姜越之倒是脸色如常地躬身说道:“陛下外攘夷狄,内脩法度,一统大兴江山,是这天下不可多得的圣明之君,是百姓的福祉。”
“娇娘,你说呢?”皇帝双手撑在长案之上,一双眸子泛着血丝,如鹰隼一般紧盯着沈娇娘。
沈娇娘磕了足足九个响头之后,抬眸答道:“陛下威震百蛮,恢拓疆土,保万民安乐,先帝之风粲然可考矣。”
这一席话一出口,一旁的姜越之脸色便黑了几分。
但皇帝却是展颜一笑,他拂袖从长案后走出来,快步走到沈娇娘跟前后,俯身将她托起,缓声说道:“娇娘,你是个好孩子,与你父亲不同,亦与你母亲不同。”
所以?
沈娇娘并没有放心,君心难测,不到皇帝最后下旨尘埃落定,一切都只会是变数。
“陛下,庆王殿下在殿外等了许久,要臣叫他进来吗?”姜越之接了皇帝的话,轻声问道。
末了,他又补充道:“庆王殿下自晨时进宫,忙内忙外,可是一直都没有进食,怕是会累着,不如臣先去布膳,这样陛下也能和沈小小姐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一席话,不仅将殿外的李绩给拉了进来,还将沈娇娘的沈家身份又重新点到了皇帝面前。
尤其是在皇帝刚刚说出口,想要把沈娇娘同她父母撇开之后。
皇帝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他抬眸看了一眼殿外垂首候着的儿子,点了点头,说道:“还是越之你思量得体,那你便去布膳吧,叫我儿进来,我们三人同桌而食。”
沈娇娘低着头,牙齿紧紧地咬在嘴唇之上。
她不明白这个姜越之为什么总是出来打岔,每一句话都在将皇帝的情绪往最坏的局面上去引导,他图什么?
母亲入宫时,是不是也是他随侍在皇帝身侧?
他的敌意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他的言行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
膳食布在后殿,姜越之在传了尚食局备晚膳之后,便去了殿外请李绩。
李绩初闻传召也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姜越之,没能在姜越之脸上找到任何的端倪,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等到他走到后殿时,晚膳已经上齐了。
皇帝端坐于正位,沈娇娘双手拢在袖中,垂着头坐在皇帝右侧。
“我儿饿了一天,先吃些东西吧。”皇帝面无表情地说着无不温情的话,他抬手提箸,却没有动。
“谢父皇。”李绩抬手一礼,拂开衣袍坐在了皇帝左侧。
姜越之缓步进来,站在皇帝身侧开始逐一试菜,等到试菜结束之后,状似无意地说道:“庆王殿下这肩上有一根头发,臣替你取了。”
说完,姜越之伸手将李绩肩头的一根黝黑的长发取了下来,随后敛眸垂首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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