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娘低眉垂首地踏进了紫宸殿中。
殿内燃着香,没有点灯,所以十分昏暗,有淡淡的檀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入沈娇娘的鼻腔,令她无端地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似她到的不是紫宸殿,而是沈家后宅的佛堂。
但沈娇娘不敢抬头,她双手拢于袖中,眉眼间刻意添了一抹悲伤后款步朝前。上一次进宫是九天前,那时的她是以重臣家眷的身份出席晚宴,坐在那位帝王的右侧顺数第三位,风光无限,显赫无比。
而此时……
沈家大厦已倾。
沈娇娘敛眸走了几步之后,停在了殿中,她双手交错抵着额头跪了下去,张口说道:“罪臣之女沈清羽,叩见陛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打着颤音,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饱含了苦痛,委屈与悲伤。
然而,这并非是真的情绪外露。
她只是需要那位帝王感受到这些情绪。
居上位者,在面对轻易能被掌控的人所表露的柔弱时,会产生不合时宜的怜悯,哪怕是帝王。
“娇娘。”皇帝开口唤她,喊的是乳名。
这一声,便显示出了皇帝此刻的心情。
但沈娇娘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她依旧趴在冰冷的地上,声音无不颤栗地说道:“清羽惶恐,受之有愧。”
这一句之后,她感觉到头顶皇帝的视线稍微的缓和了一些。
但在此之外,沈娇娘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并非是那位端坐于宝座之上的帝王,而是另外一种,阴冷,黏腻,夹杂着复杂情感的视线。
“娇娘,知道朕为什么召你入宫吗?”皇帝问道。
第二次以娇娘称呼时,若沈娇娘再不知好歹地口呼惶恐,便会引来皇帝的不悦。所以沈娇娘匍匐在地上,低声回答道:“娇娘不知,望陛下垂示。”
皇帝闻言,沉默地站了起来。
他将手里的奏折一扔,奏折啪嗒一声丢在了长案上,两侧随侍的内侍登时便无声地跪在了地上。
“娇娘,你从前便是个通彻的孩子,如今临危不乱,倒是有你父亲那么一点影子了。”皇帝一面说着,一面拂袖步下台阶。
他一步步走到沈娇娘身前,十分亲和地俯身将她托了起来,如过去那样用十分慈祥的目光看着她。
“娇娘知道如今西北的战况如何吗?”皇帝带着沈娇娘往紫宸殿右侧走。
紫宸殿前殿内右侧摆放着将作监最好的匠人打造出来的千里江山盘,江山盘之大,足足占用了整个紫宸殿的三分之一。
大兴疆土,尽纳于其中。
皇帝走到千里江山盘边上,手执一杆金杖,抬手点在了大兴西北面,自问自答道:“如今,西北十三州尽数沦陷,怀信亲自率军,大有继续向东推进的势头。而安西将军府自七日前最后一份邸报入京之后,再无音讯。”
那份邸报中没有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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