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熊棠年纪比白珂大个几岁,又是白学养子。多年来随着白学四处征讨,当年能与周国羽大将军一战,打得周国措手不及。逼得凤华心力交瘁下丢了好几座城,而凤逸登基后,不得不割地赔款才暂时保住了周国的名号。
这样军功赫赫的白熊棠,自然不把白珂这没有任何力度的一脚放在眼里。可当日战场上受的伤,是荣耀。现在受的伤,是侮辱。
看了眼白学,他眼中只有白珂。根本眼角眉梢都懒得分一点给他这个养子。一群拼命被他刻意模糊的细节,此刻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积聚已久的愤怒如同被火烧过的草一样,越烧就越旺盛。
白学打天下时伤了身子,家族兄弟又都被乱世冲散。在白珂出生前,白学可是好几次都暗示,将来要让他继位。他心里感激之余,更是对白学忠心耿耿。名义上是养父子,可他却是真心诚意地将白学当成亲生父亲。希望他可以有至亲血脉继承,不至于用无子和失去挚爱离歌的伤痛日日折磨自己。
白珂出生,他虽然觉得有些惋惜。却也更为白学高兴。他的养父,如山岳一样高大的男人,终于是有亲生子嗣了。
念及白学多年的养育和栽培之恩,他一直都对白家父子忠心耿耿。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将来必定是白珂臣下。
所以他从不敢以白珂养兄身份自居,堂堂大将军竟然日日在白珂身边如侍卫一样侍奉。
可他换来的是什么。年幼时的白珂还会亲热地喊他哥哥,让他从心里感到温暖。可稍微年长后的白珂却对他呼来喝去,为了一个区区婢女就能当众下他的面子。
明明白学都要他把自己扶起来了,他明面上不敢拒绝,却阳奉阴违地在他耳边阴森森地道:“白熊棠,你这条父皇养的狗,倒是忠心,事事替我父皇考虑周全。
别以为我不知道父皇是什么心思。他不过是希望人财两得,把母女俩都收了而已。当然,主要是他把易如歌的母亲离歌收了。
毕竟,当年魏昭帝与离歌有情,还有了女儿的事情。一直是我父皇的奇耻大辱。
自己一心效忠的主上,却夺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哪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哪有像这样魏昭帝昏庸的男人,哪有像我父皇这样的男人,连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从小白学就是这么对白珂说的,白珂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反正父皇金口玉言,说什么是真的,什么就是真的。说什么是假的,什么就是假的。
像那些,父皇为了娶他母亲而抛弃真爱离歌,后来又去纠缠已经与魏昭帝定情的离歌,这完全是周国凤逸想出来的毒计。
凤逸自己老妈不得他父亲欢心,他就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来诋毁父皇。这种自己不好,还看不得别人好的人,就活该是个傀儡。
白学心里虽然失望,却还是盯着看白珂。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出生前,白学已经夭折了许多儿子。
他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辛苦打下的天下,放弃了心爱之人才得来的天下,会没有任何血脉继承。最后就像那个该死的魏昭帝,将一座花花江山,拱手让给了他和凤华。
他才不信离歌说的,魏昭帝一心想要自己的儿女飞出皇宫这个牢笼,并不愿意用权利的缰绳困住他们。甚至他自己,也不想当皇帝,只想和心爱的离歌一起畅游天下,四海为家的鬼话。
这不过是他的花言巧语,是他欺骗离歌的手段。
这世上哪有人不爱权力。当上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上万人的生死。
大家,都以他的喜好做自己的喜好,以自己的厌恶为厌恶。
所以白珂一出生,白熊棠即便心有遗憾,也无法与他这皇帝养父抗衡,只得乖乖地当白珂未来的臣子。
只是他把儿子当做掌中珍宝,派了无数人来教导。这些人里,有饱读诗书的名士,也有武功高强的将军。
当世雄才,他能找的的都找了。儿子也确实如他所料,成长为人人赞美的仁君,虽然还是盖不过魏昭帝的绝世光芒。也足以让白学自豪,自己生的儿子没有像他一样,背地里被人诟病。得了魏昭帝恩惠,却来抢易家的江山。
反正儿子也要娶易如歌了,以后皇位上坐着的,至少名义上是魏昭帝的血脉。狄霜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生的儿子记在易如歌名下,那些朝野上下的嘴巴都该闭上了吧。
可是,儿子却为了区区一个婢女狄霜闹得几乎众叛亲离的儿子。
善良到不分善恶,轻易就被这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这已经不是善良,而是愚蠢。
若儿子登基,只怕会葬送了他千辛万苦打下的齐国。
这难道是天意,当日他乘人之危,间接逼死凤华。今日白珂就成了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而那凤华的儿子凤逸却······
仿佛即将破空而上的旭日,即便夜晚再深再冷,也无法阻挡将出之阳。
是因果报应?还是逆境出人才?
白学思绪千翻百转,却始终没有头绪。近些年来,他年纪日长,争权夺利的事情又太多,耗尽了心血。如今,他体力已经大衰。
年少时的时光倒是会常常涌上心头,那个容貌并不算特别出众,最多只是清丽动人的离歌。
在他的后宫佳丽中只能算得上中人之姿,稍不留意就会泯然众人的。
可她的笑,却让他那么难以忘怀。他后来收集像她的美人成千上万,却从没有一个能像她那样,每次笑起来,就像看到沉睡千年的花苞开出了绚丽的花朵,一瞬间能令人想起生命中所有的美好,忘却曾有过的痛苦。
就连她那容貌像极了魏昭帝,美艳中透着清纯的女儿易如歌,也没有她那样的笑容。
而她笑着对自己说过的话,曾是他永世都忘不掉的美好回忆,后来却成了他日日夜夜折磨的蛊。
“阿学,人生在世,总是烦恼多而欢乐少。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多笑笑,至少我们自己应该让自己快乐。”她笑颜如花,故意捏着他的脸。他任她捣蛋,心里全是一片欢悦。
他想握住这份美好,这是他贫穷的少年生活里唯一的欢乐。
可要娶妻时,父母亲和那些贵胄的话却不停萦绕在心头。
“阿学,难道你不想光耀门楣。那个离歌,她只是个出身低贱的丫头,她没有家世可以帮你。就算你们情比金坚又怎么样,情意还不是会被时间这只大虫啃得一毛不剩。
“阿学,等你再大些,就会懂。人呀,终归要从众,要符合世俗才能活下去。一门光耀的婚事,一个得力的岳家,是你一辈子都能靠得住的金山。”
“阿学,你爹你娘大半辈子都是富贵人家脚下的泥,人家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爹娘给你跪下了,求你帮咱家以后的子孙改一下命,别让咱们老白家世代都是会说话的牛马。”
“白学,你一个区区贱民,竟敢和我这个礼部尚书之子呛声。给我打,别以为得了皇上的青眼就敢抢我看中的地。是你家的祖坟又怎么样,现在我看中了,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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