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塬把脚从泥里艰难地拔出来,吐了口唾沫。黑色的雨已经下了十几天了,连鬼塬嘴里的唾沫也变成了黑色。鬼塬觉得,黑压压的云层里,一定是潜藏了一只巨大的乌贼,它这几天正巧犯了胃病,一口气把肚子里的墨汁全呕了出来。
但南正纲成说,这是罪人的血。
他说的罪人,当然指的是“甲斐之虎”武田信玄。
南正说这话的时候,鬼塬颤抖了一下。从脚程上来说,距离川中岛应该不远了,一路经过的村庄,都像是被洗劫过一般,大门洞开,一片死寂。也许是都逃难去了,也许是都被官军征发为足轻了,不管怎么说,无论是“越后之龙”还是“甲斐之虎”,似乎都可以算是罪人,他们雪白的衣襟上都滴落着鲜血吧。
战场的氛围越来越浓了。
胡乱想着的鬼塬,忽然撞到了马屁股上,抬头一看,南正纲成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鬼塬抹了一把雨水,睁大眼睛,从斗笠檐望向前面。
“嚯——”青马打了个响鼻,不耐烦地跺了跺蹄子。
前方的道路凭空高出了两丈,泥沙堆积成了塔形,上面还有些断枝残叶。
鬼塬看向侧面的山体,现在就像月牙一般,被掏空了一半。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啊......”
“川中岛的雨,这么大了吗?”南正不自觉地摸了摸刀鞘,静默不言。
“大人,看样子这山被雨冲垮了,如今唯有绕道啦。”鬼塬把草席摊开,一屁股坐在上面,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用手腕擦了擦乌黑的脸。
南正瞪着泥山,良久不语。
忽然,一个酒壶落在鬼塬面前。鬼塬一愣,只听南正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喝完酒,翻上去,探路。”
“探路?”鬼塬诧道,“大人,纵然有路,马匹也上不去啊!”
南正冷冷地说道:“不要马。”
“不要马?大人如果无马,遇到武田的足轻,如何脱身?”
“川中岛近在咫尺,主家胜败不知,若迁延时日,误了大事,与死何异?”
说完这句话,南正纲成便翻身下马,像一尊石像般立在雨中。
鬼塬无奈,喝了一口酒,用袖子胡乱抹了一下,抄起腰间的手杖,打量了一下土坡,从较平缓的一侧向上爬。
滑坡的山石极为松软,一不小心就可能踩塌,到时候就要土埋脖子。好在他是山贼,对于攀爬极为熟练,几下也就爬到了土坡的顶上,小心翼翼地挺起上身,望了一眼,吃了一惊,回身对南正摆了摆手。
南正眉毛一挑,颇有不耐,喝道:“有话快说!”
“不顶用啦!路断了,下面是悬崖!”
鬼塬像只猴子一样大叫,看起来还有几分得意。这让南正的眉毛拧到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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