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妇人像是刚刚听到动静,才反应过来,慢慢睁开了半合着的眼睛,看着众人走到厅堂当中。
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轻舟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不过很快便被沈老夫人掩饰了过去了,随即便摆出了一副欣慰的神情,笑呵呵的看向正在给她行礼的众人。
待众人问过安后,沈老夫人便开口道:“都起来吧!今天你们倒来得齐全。”
众人虽然附和的笑着说是惦记您老人家,其实心里都明白,这是在说给平日不常来请安的轻舟听。
沈轻舟仿佛没有听懂似的,并没有接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桌子上摆放的景泰蓝掐丝花瓶。
沈老夫人见轻舟并不接招,气恼之余也有些自嘲的想,自己何必跟这憨货过不去,平白添了许多烦心事,便不再看轻舟,示意众人坐下一同用膳。
轻舟自重生后,便对食物有种特殊的渴望,看着一桌子清粥小菜也并不觉厌烦,反倒因为昨天吃的太过油腻,这些清淡的饭食,此时对她来说别有一番滋味。一顿饭吃下来,竟是十分香甜满足,让那些席上偷偷看她,等她如往常一样嫌弃饭菜的众人,也不免增加了几分食欲,纷纷多进了一些,吃到最后,一席饭菜竟然是差点不够。
今日子轩子铭不用去上学,老夫人喜欢热闹,饭后众人又陪她一起凑趣说话。
沈子铭一如往常一样,扭在祖母怀里,说些族学中的趣闻,时不时把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一会儿沈老夫人又拉着沈轻婉的手,让天凉了想着添些衣裳,又问陪哪家小姐去游玩了,时不时还夸一夸柳姨娘做事妥当,家里被打点的井井有条。一派子孝孙贤的样子,单单把沈轻舟沈子轩姐弟晾在了旁边,轻舟还好,依旧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木讷样子,沈子轩却不自在的很,几次想插话,跟祖母说些什么,都被沈老夫人轻轻避过。
轻舟见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讨好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过此时她也没有办法,即使很是不齿沈老夫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却也知道,祖母这是成心给他们姐弟脸色看,任凭你怎么讨好,只要她还依旧讨厌王氏,自己姐弟是怎么也不会得到她的欢心的,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手段,只可惜子轩还是太年轻,光顾着抓耳挠腮了,没有发现沈轻舟时不时看向他的复杂的眼神。
等到终于放弃联系子轩的时候,沈老夫人终于好像才看到他,不温不火的问:
“轩哥儿近些日子身子可还好?”
“回祖母的话,孙儿身体好着呢!天气渐凉,祖母还请”子轩受宠若惊的回着沈老夫人的话,想要就此话题继续说些什么,沈老夫人却不再看他,扭头看向了旁边一口口啄着铁观音的轻舟:
“舟姐儿,我听说你打发了院子里的一个丫头?”
终于来了,轻舟慢慢放下茶杯,低眉顺目的起身给沈老夫人行了个万福:
“回祖母的话,昨天孙女确实处置了一个大丫鬟。”接下来就不再说话了。
沈老夫人本以为她会辩解几句,此时实在是有些惊讶于沈轻舟的顺从,顿了顿继续道:“到底是你身边的人,照顾你一场,那样没脸的打发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众人此时都看向轻舟,只见她并没有预料中的焦躁,只是乖顺的站在一边,讷讷的回到:
“祖母说得对!”
沈老夫人顿时有中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自己费尽心思要数落她一顿,谁知沈轻舟并不接招,让她不由得有些郁闷,烦躁的挥挥手道:
“罢了罢了,我是老了不中用了,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行为章程,自己看着办吧!”一副无能为力的哀伤表情,却并没有让沈轻舟坐下的意思。
沈轻婉笑着挽着沈老夫人的手臂,娇笑道:“老祖宗您康健着呢,我们这些人,可都指望着您给我们拿主意呢!子铭还要等到您一百八十岁寿诞的时候,给您去寻那仙桃解渴吃呢!”
沈老夫人用手指轻轻点着沈轻婉的额头,笑着道:“一百八十岁,那我岂不是成了老妖精了!哈哈哈哈!”
众人也都开心的笑起来,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沈轻舟的呆滞尤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她知道,别说一百八十岁,老祖宗你七十都没跨过去。
沈老夫人用余光看着呆呆站在旁边的沈轻舟,还有旁边不知所措的沈子轩,心中顿时好似吃了一颗坏果子,膈应的很,便淡淡道:
“舟姐儿,轩哥儿,你们先回去吧,我这里有婉姐儿他们陪着就好了。”
沈轻舟呆呆的回道:“是。”扭身便走了出去。
沈子轩却有些诚惶诚恐,想留下来,可是看到沈老夫人并没有想理他的样子,便不敢多说,随着轻舟一起退了下去。
姐弟二人出了苍玺居,沈子轩不禁埋怨沈轻舟:“祖母年岁越发大了,我们做孙辈的,应该像婉姐姐那样,让祖母多说些话,多开怀笑一笑。你怎么摆出一副谁欠了你的样子,祖母她老人家看了能欢喜吗?还有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祖母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轻舟一边示意侍夏先回去,一边听着子轩唠唠叨叨的,有些不胜其烦,她快步在前面走,等出了沈老夫人的院子,立刻找到一片树荫下站定,跟在后面的沈子轩看了看她,见她看着自己,似乎是有话要说,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刚刚走进树荫下,便感受到了一丝清凉,沈子轩突然觉得在这边歇歇脚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近日可曾去看母亲了。”沈轻舟看着沈子轩淡淡道。
沈子轩没想到她开口是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有些愣怔,停顿了片刻才道:“前两日去过一次,见母亲精神尚可,便回来了。近日有些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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