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轻舟所说,午饭时候,她又来到了梧桐院,此时的王氏正坐在窗前读着书,听人来报大小姐来了,便放下了书,让人将轻舟请了进来。
因为碧竹被打发走了,所以轻舟便让二等丫鬟若梅替了碧竹跟过来。
王氏见轻舟神清气爽的来给自己请安,又记起刚刚李嬷嬷的汇报,不禁带上了些许笑意。赶忙吩咐旁边的李嬷嬷:“该用午膳了。”
李嬷嬷自然乐得见王氏欢喜,赶忙下去吩咐众人摆饭。轻舟见母亲开心,也不禁抿着嘴笑,双手挽了王氏的胳膊,拉着王氏往内屋走去,吩咐旁边的若梅:
“你去旁边的茶房歇一歇垫垫肚子吧!”
若梅当然知道这是小姐要跟夫人说体己话,连忙识趣的退了出去。
下人们在敞厅里摆饭,李嬷嬷站在内屋的门外指挥众人,顺便帮母女二人看着,别有什么人偷听。
轻舟笑吟吟的挽着王氏坐下,眼睛不住的盯着王氏,看到她藏不住的白发的时候,不禁又眼圈发红,道:
“母亲,都是轻舟的不是,让您受苦了!”
王氏笑着制止了轻舟:“打住,我自己的日子,何谈是你让我受苦?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果以后我就算真的变成你说的那样,也是我自己吧日子活成了这个样子,与你干系不大。”
见轻舟仍旧有些怅然,王氏继续道:
“舟儿,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一段路要走,你不必因为我吃了苦而自责,我不希望你太过负担,活得潇洒些,大不了仍旧是那种结局。”
“不会的,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再次发生的。”轻舟急切道。
王氏抚摸着轻舟的头发,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轻时相似的容颜,不禁红了眼眶:
“真如你所说,即便是你此世重新活了一世,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年,你......”
轻舟与王氏有这种亲昵的动作,不禁有些尴尬,但随后便放松下来,听王氏这样说,是相信了自己重生的经历,她忍不住说道:
“母亲,我的这些经历,你不怕吗?”
“那你怕吗?”王氏看着轻舟的眼睛道。
“不怕。”轻舟道。
“我曾在书上读到过有人有相同的经历,当时跟你舅舅说,他不信,但是我信。与其说是重生,不如说是预见。”
轻舟知道母亲虽然出身商贾,但从小便深得外祖父宠爱,得到了与舅舅同样的教育机会,从小便喜好读书,家人也从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只把王氏当成了男儿一样教养。这就是为什么王氏性格更加耿直,刚强,不像柳姨娘那样娇媚,做不来做小服低的样子,父亲自然而然就更喜欢柳氏一些。与母亲虽然有少年夫妻的情分,却没有多少情爱在其中。
轻舟还要说什么,但见外间已经摆好了饭,便不再说起新的话题,果然,李嬷嬷见屋子里没有谈话声,便轻声道:
“太太,大小姐,饭菜已经摆好了,可以用膳了。”
轻舟便携了王氏来到饭桌前,桌上果然一份油亮酱香的炜肘子,轻舟便止不住的嘴角上扬,眼睛也笑成了月牙样,再见桌上还摆着水晶肘花,酱油爆河虾,蟹粉虾仁豆腐,宫保鸡丁,白切鸡......本来早上就只吃了一点点糕点,早就饿得难受了,此时见了这满满一桌子得菜不禁食指大动。
看到她饿狼一样得眼睛,王氏不禁弯起了嘴角,吩咐下人伺候轻舟用膳。饭桌上两人没有说话,但是见了轻舟大快朵颐得样子,王氏也不禁多添了半碗饭,把李嬷嬷高兴坏了。往日王氏自己用膳,也就是少半碗饭,几口清炒小菜,如今能多进些吃食,对身体也是极有好处的,毕竟车娘子每次过来给夫人看病,都劝夫人多吃些饭食。
轻舟很欢快的吃完了重生之后的第一顿饭,上一世临死前被关在那样的牢笼里,吃的都是残羹剩饭,这样的美味,好久都没有吃过了。
吃过饭,她拉着王氏坐在窗前的床榻上,初秋的阳光照进来,把人的心都照暖了。她餍足得躺在王氏怀里,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得每一天都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顺带在与柳姨娘斗智斗勇,老天让她重生一次,给了她复仇机会,同样也让她学会了要珍惜眼前的一切。
这个普通又不平凡的秋日午后,轻舟又和王氏聊了许多如今的情景,除了沈府,还有祖父家中的现状,以前的轻舟,是不屑于去听这些的,可是如今的她,却是极其想要弄清目前的情况。
从前的轻舟不明是非,不仅不将生母王氏放在眼中,连带着祖父母以及舅舅王江晖都瞧不上。
话说回来,王家近些年确实运气有些差,只从从七品升至正七品朔州富阳县的一个县令,京官外调,这明摆了是明升暗降。
王江辉不愿去求自己这个宠妾灭妻的妹夫,硬是咬着牙,带着老娘以及妻子儿女,上任去了,这一走就是三年,轻舟记得当年她是高兴的,这样就免去了逢年过节的礼仪,当时的她可是最瞧不起舅舅那一大家子,每年支持她不断绝和王府来往的动力,也只有外祖母李王氏了。
在轻舟的记忆里,外祖母是个特别和蔼的老太太,总爱笑眯眯的看着她,手里拿着各种小玩意儿,小吃食逗她,温温柔柔的叫她:“舟儿,来,来外祖母这里。”
或许是自己的祖母不喜欢她,对她太过严厉,自己就不由自主的喜欢上这个可亲的外祖母。
轻舟印象里,舅舅王江晖一直都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总是喜欢训斥她,轻舟一直都不喜欢他,叫他“舅舅”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堂哥王昊与堂姐王子衿对她也冷冷的,她见着他们就心烦,连带着她对那个颇为殷勤的舅母也是不甚喜爱,总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所以,当不得不去王府的时候,她几乎每次都是一头扎进外祖母的卧房,怎么也不肯出来。
但如今母亲告诉她,当初出嫁的时候,外祖父虽然也疼女儿,但是觉得女儿出嫁总归是成了别人家的人,嫁妆与聘礼相得益彰就行了,可是舅舅却极力和外祖父争取,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确是女人家的立身之本,大丈夫千金散尽还复来,妹妹却得用这些银钱安身立命。
外祖父被儿子说服,为女儿明里暗里又多置备了一倍的嫁妆。舅舅在母亲出嫁前一天,还在偷偷摸摸的给母亲塞银票,说这些虽是俗物,却是最实在的东西,还叮嘱王氏自己收着便好,不必出现在两家的账册中。
这么多年来,她在花钱方面毫无节制,她的听雨轩每月的开销高达二三百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相当于未央城一户普通人家三四年的支出。以前的轻舟从来没有“钱”这个概念,也不会去想她的开销都是哪里来的,如今才知道,她挥霍的都是母亲的嫁妆银子,想想前世过的那些苦日子,不禁有些肉疼起来。
王氏看她财迷的样子不禁好笑,便道:
“你娘出嫁的时候,你舅舅,外祖母,还有嘴上严厉,私底下却极其心疼你娘的外祖父,其实都偷偷给我置备了不少体己,你娘几乎是把半个王家都带过来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轻舟惊得长大了嘴巴,九九不能缓过来,金陵王家在富饶的金陵城都能排得上名号的人家,半个王家啊,还真不缺她这二三百两。
轻舟一直以为是她的好父亲与好姨娘为她负担着日常开销,如今才知道,她的月例银子每个月只有十两,柳姨娘会原封不动的將这十两交给轻舟的管事嬷嬷刘嬷嬷手中,而剩下的亏空,刘嬷嬷便每月雷打不动的跑到王氏这里要钱。
她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周围是安全的,睡意一阵阵袭来,临睡着前她还在想着,还是要有银子傍身才好,她要让母亲,让弟弟活下去,开心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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