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约两个半小时的飞行,喇叭里终于响起了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播报,这意味着李东他们即将到达杜尚别了。这么多天的折腾终于要告一段落了,李东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赶紧拉开帘布看个究竟。
机窗外,晴空万里,金光洒满天际。雪散为水,春晖遍及山河。
“春者,出也,万物之所出也。”看到这壮阔美景,李东心中念道。虽然还没有看到万物萌动,竞相争发,不过他已经可以感触到那喷薄欲出的情态了。
刚开始的时候,是空中盘绕的云幕,别的什么也没有,眼睛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不多时,再往下看,便是一望无际的高山,形势岧峣,岩峦萦绕,十步九折。迎着朝阳闪着银光的皑皑雪带如暖色长围巾般将群山装扮成憨厚巨人的样子,温情脉脉的望着李东一行人的到来。壮其蔚然,李东隐约听到山灵朋友们在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嘿,朋友,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慢慢的,令眼睛眷顾的不再是那些高大挺拔的崇山峻岭了,而是时不时地,在山坳之间,出现的一些寥落村庄。那里代表着有人的世界,也代表着温暖的地方。
随着飞机的不断降低,地上的情况看的更加清楚了,有冲波逆折的河川,有巍峨陡峭的巉崖,还有炊烟袅袅的城郭。河流两岸断断续续的出现了一些形色凋敝但偶有生气的灰色低矮建筑,是乡下民居。绿色还是没有出现,一直在缺席,也许这个季节还不适合这样的颜色出现。随后出现了密集的村落,或沿山坡而建,或沿谷底铺摊,或沿水径伸展,规模也变得大了起来。相较于刚才看到的仅是零星片段的话,现在目力所及便是聚集区了。
飞机遇到了云层阻隔,舱体开始剧烈的颠簸。从惊魂中平抑住上涌的胃酸后,李东再次将头凑近窗前。此时,他在彩云深处窥见了一座在群山环绕中的媚妩都邑,应该是杜尚别了——它正沐浴着晨光妖娆的梳洗打扮。见到李东凝神望着它,它便抬头报以笑脸,转而继续薄傅胭脂。
飞机盘旋了一周,发现了跑道,降落下来。
李东早已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要出来看个究竟了。悬梯刚刚搭好,舱门甫一开启,李东便背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裹随人流冲了出去。外头有一个阳光明媚,春回风软的大自然在等着他。
下到地上,找了片空地儿,站直身体,李东深深的吸了一口,凉爽干净的空气立时充盈到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顿时让人精神抖擞:“我去,空气好清新啊,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看着有点灰,但是依山傍水,很是雄伟。”大头挤出人群喘着粗气道。
李东没理他,斜眼心道:“本人早在天上就发现了,你却等到现在才开始赞美,思维波段晚点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闫树国不无感慨的说:“咱们这几个刚从祖国首都飞过来的人真的要认真反思一下了,什么才是幸福的生活,大家离开这样舒心的日子已经很久了。经济无比繁荣的今天,好好的呼吸一番新鲜空气,好好的喝一杯茶,好好的发一会儿呆,在繁忙的都市生活中都成了奢侈品。”
当然了,“带头大哥”们见多识广,虽然去过比这更好的自然环境,可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叽叽歪歪,这里的空气真的是比家乡好啊。
“这就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吧?”许东笑意很浓。
“我去,这人真是,我可没看他在地窝堡这么超脱开心过!”李东心中默念。
“空气是很好,不过整个场地却是破破烂烂的,水泥浇灌的跑道已经出现又深又长的裂缝,飞机的机身看着也跟好多年没有擦洗过一样,反正机场内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观赏的地方。”大厨煞风景道。
“你不要总是拿这里跟国内比,毕竟这里是杜尚别,中亚国家啊。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大头意味深长地说,貌似嫌大厨少见多怪。
“嗯,明白,但是也不能这么破烂吧?你看,跑道那里都出了很多裂缝了,里面还有枯黄的野草,这说明已经很多年没有修理了。为啥不返修呢?”李东指着几丛不协调的野草问道。
“穷呗,没有钱来翻修。另一个可能就是这里地震频繁,这些裂缝也可能是地震活动造成的。”闫树国故作博闻状回答。
“但是你看其他的设施,摆渡车啊,指示标志啊,都是锈迹斑斑的,不知道他们把钱都弄到哪里去了。”李东苦笑道。
“被贪腐了可能,没来之前,就听老人们说了,中亚国家,继承了前苏联的那一套,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情。人家讲人治不讲法治。小李,你来错地方啦。”大头哈哈大笑着说。
李东本想神情严肃的告诫一下他们不要老拿自己的职业开玩笑,但转念仔细一想,渐渐明了:“这些人不知道本少爷的厉害,光说没用,以后证明给你们看!”想到这里便道:“没事儿没事儿,法治国家也少不了人治,光靠冰冷冷的法条,社会怎么井井有条?再说干不成法律的事情,还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啊。现在不是新项目都缺少人手吗?其他人办理签证过来也要一个周期,正好趁着这样的窗口期,我正好可以练练手,增长一下见识啊。”
“小伙子心态不错。”大头咧着嘴拍了拍李东的肩膀。
正说着,李东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公司的名字。赶紧环顾周围,就听到闫树国催促着让大家快点跟上,他已经看到了前面接机人员了。
李东顺着他指示得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一位当地小伙子正在举着李东所在公司的名字在等着他们。
李东几人快步走上去,李东打量着这位当地小伙子,商务打扮,脸面整洁,身体敦实,说话时有点腼腆。
他用不流利的中文跟闫树国交谈,礼貌性的问:“你们好,请问你们是布告牌有限责任公司的工作人员吗?”
“是的,我们是。”
“你们好,我是帕沙,外面的翟先生让我给你们问好,我来负责带领你们出去。”帕沙认真道。
看到帕莎那认真劲儿,听着阴阳上下的平仄被他念的错乱颠倒,李东忍不住想笑。
“好的,麻烦你带路了。”闫树国也强忍笑意道。
李东听到这蹩脚的中文,想起之前看的电影了,里面的洋鬼子绕着舌头学习中文,现在身临其境,场景太逼真,不得不发笑。
“还带领呢,你又不是我们的领导人,带领个屁!有啥能力带领!”大厨调侃的说道。
李东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笑的很大声,只能捂着嘴巴偷笑。
“别笑了,让人家看见,觉得你不严肃,失了自己的身份!”闫树国急道。
几位小伙子收敛笑意,顺着帕莎的指引上了一辆摆渡车。
李东本以为马上就可以驶离了,但听帕沙很有礼貌的说:“请你们等一下,我还要去接一批人。”
说完,他便将原来的接待牌扔到了后座上,从后座底下抽出另一张别家公司的牌子,叮嘱了一句“不要随便离开”,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大家坐在车子上开始嘀咕起来了,讨论起这边的风景,民风民情还有刚才这个帕莎。
“这一次是谁来接我们啊?我想赶快到了住处,好好休息休息。”大头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问。
“刚才帕沙不是说了吗,是翟双庆。”许东慵懒道。
“他是干嘛的?”大头又问。
“具体不清楚,听说是设备物资部的,跟翟福通是本家。”许东意味深长道。
“管他那么多呢,谁来跟谁走。现在我们也没有通讯工具,想联系别人也联系不上啊。”陈时群无所谓道。
“你这倒是提醒了我,我能连接上。我的手机开通了全球通,可以到企鹅上问问他们。”闫树国连忙掏出手机说。
“不用问了,早就问好了。真的是翟双庆,大家都管他叫老翟。”许东补充了一句。
“如果真是他,那就太好了,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之前和我一起在马达加斯加干过一个项目。”闫树国开心道。
李东对闫树国的陈年旧事不感兴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发现有很多高鼻梁,蓝眼睛,棕色头发的人,便问毕业于地质大学的高材生赵北冥:“头哥,这些应该就是‘色目人’吧?如果按照名称上的意思就是,‘带有色眼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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