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兵已供出,统领乃是武朝宗。”提及此人,萧绯面露不屑,“当年武朝彦在锦州作乱,为燕王所诛,其弟武朝宗便带兵逃匿山中,两年前趁乱劫掠古北口,被我阿爹率部击溃。有了这层旧怨,又可入关奔宋,再许些好处,武朝宗自然愿做萧老贼的刀子,出头截杀我们。”
“武朝宗?”李焕遽然抬眼,盯着萧绯,一字一顿缓缓道。
萧绯见他一改散漫模样,目光冷厉,不由一怔:“正是。说来那武朝宗还是我手下败将呢。那日在古北口,阿爹总不许我出战,我便悄悄带了人马守在一处小道,看能不能捞到漏网之鱼……”
萧绯说着微微得意起来:“偏巧武朝宗乔装混入商户车队,想从小道溜走,却叫驾车的小哥喊破身份,让我逮了个正着。”
这时再看李焕,已是目光淡淡,面色如常。萧绯不由疑心自己方才花了眼,接着道:“可惜,后来他以那小哥为盾,寻机逃走。阿爹可把我好一顿责怪,怪我心慈手软,纵虎归山。”
李焕听了微微恍惚,眼前似乎又见当日情形。
满脸是血的瘦弱少年,被武朝宗如抓小鸡般挟持在手中为盾,与一众弓弩手隔着数十步对峙。居中一位假面女将,微微蹙着眉,手中长鞭迟疑不落。
武朝宗且行且退,终于退到山石之后,翻身上马,挟着少年急奔而去。
少年拔出武朝宗腰间匕首猛扎下去,武朝宗吃痛松手。少年摔下马背,全凭身体本能顺势滚落,一路撞过乱石,剧痛之下昏死过去……
再醒来,鼻端便传来一阵淡淡馨香,似乎有一只又暖又软的手轻轻试他气息。
少年恍惚记起自己刚做了一个古怪惨酷的穿越梦,便勉强睁开肿胀的双眼,只盼着梦醒。
刺目的阳光下,是蓝得耀眼的天空,绿得幽邃的山林,其间有一个身披战甲、束发如瀑的少女,正转过头去令人寻辆车来,耳侧白皙如雪的肌肤上隐约可见一颗小小红痣……
李焕收住心神,凝视萧绯:“那么如今郡主可有后悔?当日不忍射杀小哥,让武朝宗逃脱,方有今日之困。”
萧绯哼一声:“本郡主敢作敢当,从不知后悔二字。那武朝宗下作之极,竟扮作妇人抚尸哭丧。若非小哥拼死喊破,谁能觉察?既是有功,便该赏,怎可枉杀。”
李焕闻言一笑,如阳光初霁:“好个敢作敢当,赏罚分明。如此说来,今日定要那武贼留下命来,让郡主出出气。”
萧绯被那笑容晃了一晃眼,心中一动,只觉李焕这厮若不拿乔,也并非那般讨厌,口中偏道:“光吹牛可不管用。你凭什么拿下武朝宗?就凭五十弓弩手?!那可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整营的怨军。幸好全是轻骑,并无攻城器械,否则这村堡断难守住。”
李焕不与她计较,略一思索:“王爷与郡主南下之时,以郡主出城游猎为名,带足了三百亲卫,声势不小,如今怎么只余三十?”
萧绯道:“乱军以有心算无心。先是埋伏在拒马河边,趁我们过河之时,烧毁浮桥,截杀了我们不少人马,其后又以众围寡。无奈之下,四哥只得趁夜下令分兵几路,好容易才将乱军引开。”
李焕又问:“若在堡中固守,何时援军可至?”
萧绯蹙眉:“昨日四哥也曾派出亲卫突围求救,但易州的几处驻军早被萧老贼的人调往各处,一时哪来的救兵。涿州的情形,料想也是如此。”
李焕了然。再深想一层,耶律敖卢斡本就是冲着严查边军走私去的,有哪路边军手头是干净的?只要萧奉先拿捏住把柄稍一威胁,别说寻机回避拖延而已,便是扮个乱军趁乱行凶也不是不可能。
耶律敖卢斡见他不语,想他心中忧惧,便道:“李堡头毋须忧心。我们还有数队人马,分兵之时已与诸将约定,今日子时于十里堡会合。另者,奚王府中每日皆往来信使。昨日已断了一日联络,再过一日萧大王得不到消息,定会派兵前来接应。燕京到十里堡,快马不过一日一夜的行程。如此算来,只要守住两三日,援军一到,乱军自然遁走。”
话到此时,忽闻一阵急鼓穿破平静的夜色,四周响起匆促的脚步声,先是凌乱,继而汇集,不过片刻之间,已融汇成几队整齐的跑踏声,渐渐往四面去了。
耶律敖卢斡与萧绯侧耳听着,相视中都面露惊讶之色。这分明是军营中紧急列队出营的动静,难得是速度极快,且几乎未闻人声,似乎静默之中便已完成集结分列。
耶律敖卢斡自问,便是自家亲兵,骤然间也做不到如此迅疾有序、悄无声息。
旋即便有急报来,道堡外来了百骑精兵,自称官军,要入堡搜拿奸细。
来报信的是先前堡墙上喊话的瘦高堡夫,名为陈顺,说话间神色沉稳,不见怯意,似乎百骑精兵不过寻常。
耶律敖卢斡暗暗点头。也不知这李焕用何法子,将村野堡夫个个训练得如同身经百战的军士。
李焕确认了武朝宗并不在其中,便连亲自应答都懒怠,只交代陈顺应付,就说大半个时辰前确来过一队人马,自称燕京贵人却拿不出过所公凭,形迹十分可疑,断不敢放入堡中,那一行人不得入堡,便往涿州方向去了。
陈顺领命而去。
萧绯疑道:“如此应答便可?乱兵又不是三岁小儿,岂会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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