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爻可能要等到有一天,老头子自愿出现在她的面前才能有答案,毕竟他不想真的躲开她的时候,她怎样都能找到他。
邦妮的问号则来自于幼年时那场刻骨铭心的献祭,或者说,殉葬,她能背下一整本何家家谱,卷首语自是了然的,然而这盛世安康,却并没有任何狂澜来挽,那么大长老是怎么强逼着两家人一同献祭的呢?而且,那本家谱在她之后也并非就是一片空白,涉及到自己,却是衍算不出了。
她早用自己一生的孤寂,换了盛爻百岁无虞,如果她真能寻着良人相伴,那,盛爻呢?
那伙不明来路的人不光送来了安倱的血,还有一段老头子的视频。她们拎着其中一个稍微严重一点的走了下去,另外一条线却无人问津了起来。
出发之前的某个时刻,邦妮突然觉得,这一趟回去,可能她们真的会接近某个真相,而她们暂时放下的另外一条线,大概会无限和他们靠拢。
但摊开卦板,或者点亮水晶球,她能看到的都只是一片迷雾。
医者难自医,卦者终生惘。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们离平静的日子,越来越远。
大火燃起的那一刻,这些问题突然都跑出了邦妮的脑海。
她想,如果临死我都不能看透这一切,含含糊糊的走了也未尝不可。人生一世,大概都难得糊涂。虽然有些对不起安倱,但她还是想贪心的享受一会这两个人的陪伴。
火光冲天,焚透迷迭香的甜腻,倒吊者微笑着,借火光点亮了隐士的灯。
那边的龙三可能相对于这边的三个人好一点,他的空气不至于爆炸,只能增加他的愤怒。
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方良可以用一万种方式来惩罚,然而,龙三就是下不去手。
到现在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当年的一切都是方良干的。
他四十年的刑期,被方良上下联络到三年,却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他从一无所有到炙手可热,最后又一无所有的过程里,全世界都不在了。
只剩一个方良。
如果人一次只能专注于一种情绪,他会专注于恨意,却不是对方良的。
谁一出生就是黑帮大佬呢?而且的光辉笼罩之下,大佬也只是个笑话,顶多是一帮小混混,乌合之众而已。
龙三小的时候是传说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喜欢有些内向,不太敢和别人说话,反而异常专心于自己的事情,而且他艺术天赋很高,唱诗班他是领唱,国画还常常拿大奖,闲暇的时候,别的男孩子打篮球打游戏,他把钢琴小提琴学了一个遍,那个时候家境也还算富足,这些带着资本主义酸臭味的优雅,倒也能供起。
这些文青的特质大概来自家传,他妈妈年轻的时候是芭蕾舞团的首席,家居服都能直接去巴黎走秀,爸爸是个略有些张狂的作家,在省作协却也是人缘极好的。祖辈呢,不是有名的书画大家,就是最早一批留欧的大家,和民国时那些文人名士也多有交集的,任谁见了,叫一声先生也是能受得起的。
然而他倒是没蒙多少荫,先生们多半扛不住那十年,等到他出生,那些人都已经是历史树上的角落了,家族里世袭的只有叛逆,父母除了继续搞艺术,和老一两辈留下来的关系早不来往了。
硬要算的话,这大概也是个祸根吧?
如果那个层次的人和他们还有一星半点的联系,那个人呢,大概,都不敢在他们这造次的。
有时龙三恨自己,有时恨那个人,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该恨谁。
干脆连名字都不要了,去他的人生和梦想,转过头,做了和自己最恨的人呢一样的行当。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却不知道,混混是不是也能占上一席之地。
不过他怎么都不敢用自己的本名的,权当自己和家人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祸里。
这样,和他旧日有过交集的人,在说起他的时候,就可以带着惋惜的,说
那个从小就是大队长,大了做学生会主席的孩子啊,真是乖巧又听话,唱歌乐器画画样样都会,成绩好,人也好,五讲四美三热爱呢,没事扶老奶奶过马路呢
唉,真是白瞎了,出这种事。
是啊,真是白瞎了你的乖孩子。
去他的乖巧吧,去他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吧。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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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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