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纨绔子弟,在家中发横、使性子,动辄打骂折辱凌**仆,毫无怜人之心——根本没人懂沐河清一贯为人。
他们以为她不懂用身份让他们闭嘴,不过是因为她不想用罢了。
上一世她以为,同窗之间、姐妹之间,她只是不喜——用身份来显得高人一等,而不是不知。同窗情谊,何必苦苦为难?
是他们,把她早已为数不多的善心和耐心耗尽了。
作茧自缚罢了。愚蠢到看不清善意的人,总归不能再期待他人的仁慈了。
女孩子这里略微噤了声,沐婉的神色也是僵了又僵,心里暗恨沐河清如今竟然懂得以身份压人了——那不是也没给她留什么脸面吗?
沐裘不过一介四品文官,本来按沐裘的俸禄根本负担不起天阑学宫的费用,当初还是沐震大手一挥把家中的三个嫡女都送了进来。沐河清说出这番话来不也正是在瞧不起她吗?沐婉当下就微微皱了皱眉头,声音柔婉,语气恳切:“大家都是一起读书习字的至交,同窗情谊这般珍贵,妹妹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沐婉这一声引来不少人的感激,看着沐河清的眼色都带了些许敌意。
沐河清却自始至终神情冷淡如霜。她淡淡地扫视人群,没有一丝被排挤的难堪与恼怒,只是从容自然地解开披风,露出月白色的衣裙,然后率先坐下,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二姐姐与在座各位在天阑待了许久,竟不知,比同窗情谊更重要的——是尊、卑、有、别。”
尊、卑、有、别。
她这样说。
“否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往往牵连的并非一人——而是要背负上满门的性命。”她继续道,随即顿了顿,一双瑰丽凛冽的眼睛向出鞘的利剑一样直指脸色惨白的蔡子霖:“蔡公子,可是懂了?”
她在威胁。
不止威胁一个蔡子霖,而是在威胁他们所有人!
凭定西大将军沐震滔天的权势地位,要了他们的命甚至满门的命几乎也是眨眨眼的事情,最多碰上一些不算麻烦的麻烦。当然沐震是很公正严明的一个人,又没有那些争权夺利的复杂心思,否则这些少爷小姐也嚣张不到沐河清头上。
可是沐震向来最娇宠他这个唯一的女儿。
以前是沐河清不向沐震诉苦,沐震也因为二房三房作的戏丝毫不知沐河清受的委屈,甚至沐河清闹出的那些笑话也不过是在学堂、女眷里流传甚广,那些与沐震一样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温酒策千军的豪飒同袍又怎么会告诉他这些?
但如今看那沐河清有恃无恐的狂放模样,大有再得罪她就向沐震告状然后灭你满门的气势啊!这些最多折辱折辱下人的子女,怎么受得了这种威胁?
简直是太让人后怕了。
“……对……对不起。”被点了名的蔡子霖已经吓得惨白了脸色,他以前没少嘲笑讽刺过沐河清,但是这些蔡老爷和蔡夫人都是丝毫不知的,若是给他父亲知道了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可能把整个蔡家都搭上,恐怕在沐震把蔡家扳倒之前他就要被他父母打死了!
他从没想过沐河清会以身份来威胁他,还是以他全家人的性命!
他以前看这个木讷蠢笨的女孩只觉得是个蠢的,如今才看到锋芒毕露的少女分明是目中无人、狂傲狠心的。
他也不是个傻子,他能明显感觉到沐河清的威胁有怎样的分量。她今日能用蔡家满门的性命威胁于他,改日便能休书一封到西境让他蔡家吃不了兜着走!他怎样顽劣那也是蔡家的嫡子,他不敢拿蔡家赌!
蔡子霖低声下气的道了歉,便也一声不吭的回座位坐下了。
“当”的一声。
此时响起了天阑学宫早课开始的钟声。
钟声清明悠扬,教这些个脸色惨白的少年少女纷纷醒悟,都赶紧回到座位,还一边用古怪和后怕的眼神看着沉静端庄地坐在座位上的沐河清。
叶兰舟和江似锦也对视一眼,脸色难看、跺着脚乖乖地坐回了座位,沐河清皎洁如月,她们眼神里竟也逐渐浮现出嫉妒与后怕之色,却也不敢再多言,生怕沐河清当下瞧着不顺眼就向沐震告状去了。
沐河清看到稍微严厉地恐吓一下便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少年少女,心下低叹一声:终归还是一群孩子。
随即便也不甚在意,只是把脸转向门口。
天阑的钟声较为悠扬,此时余音飘渺却也未落,沐河清一双瑰丽明灿的桃花眼此刻不见了凛冽的锋芒,只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一般,波澜不惊。她紧紧地盯着大门边上露出的玄色衣袍,皎洁如月光般清丽的脸蛋上毫无表情。
钟声落下。铿锵有力的脚步响起。
“叶夫子以为,学生说得可对?”尚且稚嫩却又清冷得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在钟声安静后,轻轻响起。
众人神色一片茫然。
门外的脚步此时却骤然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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