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真的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杨慧慧一来,就风风火火的打了全场。
什么腰痛干不动?不存在的!
什么分工合作?不存在的!
一句话:我有的是力气,我能干,我来!
李玉萍有点傻眼了,眼看着手里的活被杨慧慧以尊老爱幼的名义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了过去,哭笑不得。
也不得不佩服杨慧慧,一个人买菜、接送、洗衣、烧饭、全屋清洁,她一通上蹿下跳半天搞定都不带喘的。李玉萍成了个闲人,除了跟车接送一下闹闹,就剩给闹闹洗头洗澡的活了。
柳七开始怀疑,以前觉得这么多事情必须要两个阿姨才能做完,是不是判断错误了?到底是其他阿姨都在消极怠工呢,还是这个杨慧慧实在太能干了?还是说,其实真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事情?
杨慧慧到了柳七家,就成了“三不停”,手不停、脚不停、嘴不停。原来祁冰冰也是个爱说话的,但是她气虚,讲话就中气不足,所以家里有她的时候就觉得有只小蜜蜂一直在嗡嗡嗡。杨慧慧不一样,中气足,嗓门大,声音还有点沙哑,现在柳七只要一到家,就觉得有只破锣在不停地敲。
人越多的时候,杨慧慧就说的越带劲,晚饭时间就几乎成了她的个人脱口秀。
话题是从教育默默和闹闹开始的。
默默和闹闹一个不爱吃鱼,一个不爱吃肉。杨慧慧摇头长吁短叹道:“我跟你们说哦,你们真是命太好,才能挑精捡瘦,这不要吃那个不喜欢。我十岁的时候我爸妈车祸死了,我和我哥有时候住在大伯家里,有时候住在舅舅家里。不管在哪里,我都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我十二岁就开始给全家人烧饭了,可是我自己吃什么呢?我外婆在的时候,她还经常会留点好东西给我,可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外婆也死了。外婆死了以后,更加没有人管我了。我有很长时间,除了在烧饭的时候偷吃一点,都几乎没有碰过荤菜。”
默默和闹闹都是听的一脸懵,吃个肉这么复杂的吗?
闹闹:“慧慧阿姨,死是什么意思?爸爸妈妈外婆为什么会死?”
默默:“慧慧阿姨,你舅舅为什么不让你上桌啊,为什么不让你吃肉啊?我每次到我舅舅家里去,他都是让我随便吃的呀。”
杨慧慧呵呵笑道:“跟你们是说不清楚了。说了你们命好呀。家里条件这么好,父母又这么疼你们,你们怎么会懂我过的日子呢。我呢,从10岁以后,就是个多余的了。”
小仲马在《茶花女》里写道:“不了解别人的痛苦,又要去安慰,那总是很困难的事。”
可不是吗?尤其当那个最难过的人笑的最灿烂,揭自己的伤疤就好像在旁观别人手术一样,旁人说什么仿佛都是错的。别说孩子,就是柳七,也不敢说,你的苦难我理解。
柳七看着这个嘻嘻哈哈声如洪钟整日里疯一般干活的姑娘,捉摸不透,她笑着说起自己那些鲜血淋漓的往事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态?
柳七也不知道,是该顺势让默默和闹闹了解一下人间疾苦,还是应该捂住杨慧慧的嘴巴?
杨慧慧到了柳七两周后,有天突然跟柳七请假。
“宝妈,周五我要请半天假。我去离个婚。”
“啊?”
“离婚呀。我老公一直打我,只要我不给他钱就打我,我已经110都打了好几次了,验伤也验过好几次。他每次打完都说要改,可是照样打我。自己不工作,老是问我要钱,我哪里有这么多钱?公公婆婆还总是帮着他。这日子我不过了,我要离婚。什么都给他,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一个人光溜溜的走。”
“啊?”
柳七是真的惊呆了。眼前这个姑娘一脸无所谓地说着自己被家暴,说着自己要离婚,说着自己一切都不要净身出户。她还在笑,仿佛打110,验伤都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怎么这么突然啊,还以为你小时候苦,结婚了就好了呢……”
“一点不突然啊,我早就想离婚了,但是他一直不肯啊,我哥也一直不同意,他觉得离婚了很丢脸。现在我想开了,什么都不要,房子、存款、儿子,通通给他们,我哥说啥我也不管。他有什么脸管我。我这么多年赚的钱,都给了他了,我丢谁的脸,也没丢他的脸。我外婆死了,我就再也不会回老家了。这里又没多少认识我的人,谁管我离婚不离婚。我哥不过是不同意我不争财产罢了。我就不争,我只要自由。我不能被他一辈子追着要钱追着打吧!”
“啊?我以为你和你哥相依为命,他对你很好的……”
“我哥?哈,也算不上好不好吧。我小的时候吧,他嫌我累赘,不过也总算没有丢了我,还算管我的。后来我自己出来打工,你别说,我虽然没有文化,但是我能吃苦,脑子也还算活络,还是赚了一点钱的。不过后来我哥结婚问我要钱,我嫂子要开店问我要钱,我存的这点钱都给他们要去了。我能不给吗?我小时候我哥也算抚养过我,他刚刚开始出去打工的时候也是管我一口饭的,我算还他的吧。”
“哦。那,那你儿子怎么办?”
“唉,儿子,算我对不起他吧。也许我这样的命,就不应该生孩子。儿子跟奶奶过吧,不过我这次同意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他们以后也会让我看看儿子的。我这个老公靠不住的,刚刚结婚的时候还好,自从儿子出生就越来越不像话了,从小就不管儿子,只知道自己到处玩,还赌钱,根本不想工作。他们家有拆迁房,两个老的还有点退休金,一直防我跟防贼一样。现在我说都不要了,他们松了一口气,终于同意离婚了。”
“哦。”
柳七词穷,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终于有点明白,杨慧慧为什么喜欢从早到晚说话说个不停了。这样的人生,她除了靠不停地说来纾解一下,还能如何?假如一直不说,是不是得疯?
杨慧慧果然花了半天时间把婚离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行李箱,半边脸是青的。
家里一群女人看着她,连平时话一直很多的柳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有默默傻乎乎地问道:“阿姨,你的脸怎么啦?”
杨慧慧笑笑,摸了一下脸,满不在乎的说道:“又被打了一顿呗。喏,这个箱子里就是我最后的财产了。他们连这个箱子都不想让我拿,我老公,哦,不,现在已经不是我老公了,我前夫拎起一个锅盖子就砸在我脸上,就变成这样了。算了,我以后除了看看儿子,也不会跟他们来往了,懒得计较。”
她边说着,边拖着行李往房间走。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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