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阔则从若弗走过的那条甬道过去寻她,他脚下小心翼翼,生怕踩出一点儿响动,走到甬道尽头时,却见那公公已然走远了,而若弗站在太阳底下,仰着头,大张开手伸懒腰,温煦的日光扑了她满怀。
沈阔嘴角一点浅浅的笑意,他半倚着红墙,双手抱胸,目不错珠望着那个一身银白,跟个雪团子一般的小姑娘。
若弗也远远望见了他,她朝他走过去,方才“崴”了的脚完好无损,走得稳稳当当。
原来她都是装的,沈阔松了口气,不由笑着摇摇头。
就在若弗走近了,与他只隔着一条过道时,忽的从过道西侧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这人也不知死了多久,尸体都臭了,幸而天冷,不然只怕招苍蝇。”
“咳,对牌你可拿了?咱家一刻也等不了了,现下便要出迎阳门把这尸首扔净乐堂火化去,不然恐怕几日都咽不下东西了!”
北风一来,那股子恶臭飘到若弗鼻尖,她不由后退两步,没一会儿便见两个绿衣公公,他们的半张脸被灰色帕子蒙着,抬着担架,而担架上一具白布盖住的尸体隆起。
靠后那一位公公眼角余光瞥见若弗,立即动手掀开白布。
离得尸体只有三丈之远的若弗便望见一头乱蓬蓬的发,遮住了半张脸,脸色涨得发紫,连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这是容瑾头一回见尸体,还是死状如此凄惨的尸体,她当即唬得面无人色,用帕子捂口,不住退后,退后……
最后虽未尖叫,可整个人已然呆怔住了,瞪着眼傻傻盯着,身子抖如筛糠。
过道另一侧的沈阔见了,只觉心被什么攫住了似的,恨不能立即冲过去,到若弗身边去,只是那担架仍横亘在过道中。
待两位公公再走远些,他立即按住佩剑跑过去,跑到若弗身边,用手挡住她的眼,“若是害怕便不要看!”
若弗只觉眼前一黑,不由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在沈阔手心挠痒痒。
他突然便红了耳根,他想起上一回在徒太山上,她被吓唬哭时,泪也是落在他手上。
若弗退后两步,“我不怕的,只是头一回见,有些……”
她觉着自己真没用,怕老鼠又怕尸体,于是她反而倔强地睁大了眼,望着那尸体,强忍心中恐惧,目送他们远去。
“你瞧,我可不怕——”若弗话音未落,便见那过道里又连着三四具尸体被抬出来了,虽然全然用白布盖着看不见面目,可若弗再坚持不住。
呕——
若弗一手捂口,躬下身子干呕起来。
沈阔又好笑又好气,索性扯着她的袖子,拉着她掉头往后走……
“你若是觉着恶心,若是怕,便不必强逼自己,并无人会因你害怕老鼠,看不得尸体而笑话你,毕竟,人人都有怕的东西,”沈阔一面走一面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二人已离得那过道几十丈远了,再闻不见恶臭味儿,若弗这才直起身子,她呕不出来,唇被涎水浸润,红润润的,樱桃一般。
她抬起眼,断断续续地问:“你呢,你……你怕什么?”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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