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严先生正在煮茶观书,神态很是悠闲。
他让李剑云坐到他对面的席上,然后斟了一杯茶放到李剑云面前。
精致白玉瓷杯,淡黄色绿茶,水雾袅绕,茶香四溢。
泥路巷出身的少年,何曾这么正式的品过茶,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喝水,还是喝茶,唯一的目的就是解渴,不渴的话,喝那玩意干嘛?
是以看到严先生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倒显得有些拘束起来。
对面的严先生微微一笑,如一位醇厚长者,语气亲切道:“这是用你们南山镇的茶沏的,茶味清纯,香气宜人,你品尝一下。”
少年搓着手,红着脸讪讪道:“严先生,我不会喝茶,往常口渴了,我都是喝一大瓢井水。”
严先生听后,愣了愣,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
“蒙尘璞玉,本色自然,不错!不错!”严先生笑着道。
浑身不自在的少年,完全听不懂严先生的话,只是他有一种感觉,严先生似乎在等着他上门来。
少年想了想,便不再迟疑,坐直了身子,单刀直入地道:“严先生,今天冒昧来找您,是有一件事想请先生帮忙。”
严先生提壶给自己斟满茶,然后示意少年喝茶,笑着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少年略微思索一番,然后说道:“前一段时间在牌坊旁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先生是否知晓,翠婶……也就是被打死的那名妇人,她还留下一个十岁的儿子,我是想……看先生能不能带他去四维书院,他很聪明的,而且也很懂事。”
说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严先生。
正端着茶杯的严先生,手停了一下,随即将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袍袖,坐直身体看着少年,微笑道:“这件事我知道,可你想过没有,相家可是咱们大离威势显赫的家族,我如果这么做可是会得罪相家的。”
李剑云脸色一变,他想过严先生会拒绝他的请求,但没想到是以这个理由,心里一急,脱口道:“书上有说过,不可以强权畏道,不可以礼仪见隔。先生是读书人,怎么还会畏惧豪门强权呢!”
好整以暇的严先生,听了少年的一番意气之语后,先是一怔,随即微笑问道:“你说的话出自什么书?”
其实刚说完,李剑云便就后悔了,人家严先生是什么人,龙阳城里四维书院的山主,他向卫先生了解过,山主就是负责整个书院的人。
他一个泥路巷出身的贫寒小子,竟然不知天高地的去指责人家,自己真是傻到家了,盼着严先生不生气才好。
他一脸的不好意思,连忙道歉道:“对不起!严先生,我不该这么说话。”
严先生微微摇头,微笑道:“你求我收下那个小孩,那你呢,你不随我去四维书院吗?”
李剑云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抬头看着严先生,目光清澈,诚恳地道:“翠婶一直希望牛文将来有出息,如果牛文能去四维书院读书,翠婶也就能放心了。”
然后又低下头,声音放低了些:“我还有一件事要做,等做完了这件事,如果还有机会,我会离开小镇,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少年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卫先生的那本书上说过,做一名读书人,就是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去和比自己强的人交朋友。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但如果能像卫先生那样,青衫长袍,一壶酒,一卷书,行走天下,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对面的严先生目光迥然,紧紧盯着少年,他从这个穿着寒碜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质朴、善良、纯粹、坚定。
他轻叹一声,说道:“你说的那个孩子,我会带他去四维书院的。”
李剑云心里一喜,忙说谢谢。
然后他又向严先生问了一个问题:“书上说的道理,对于富人和穷人,是一样的吗?”
严先生沉吟片刻,说道:“道理是一样的,只是讲道理的方式,可能会不一样。”
少年听后,默然无语。
严先生想了想,劝说道:“孩子,心存善念乃是做人之根本,但凡事也得量力而行才好。”
李剑云端起案上的精致白玉茶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茶香扑鼻,苦涩之后,便是甘甜,他放下茶杯,然后眉开眼笑地看着严先生,开心道:“我听卫先生说过,有些事得做了之后,才知道能不能做。”
说完之后,便起身向对面的严先生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屋子。
心里牵挂的事,顺利的办妥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少年感觉一阵轻松。
以前,他每次去南山历练,都要怀着必死之心。
李二牛说过,一个人但凡顾及自己的性命,心里便会有了负担。修武的路上,唯有抱定必死之心,方能一路前行。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李二牛拍着胸脯神色傲然地说:“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剑云离去后,严先生依旧端坐在案前,默默地喝着茶,眉头紧锁,目光显得深沉。
少年的话,还在他脑海里盘绕,少年看似神色轻松,内心却坚硬似铁,难以撼动。
一个少年的心性竟然如此坚毅,确实罕见。
少年的身份,他现在只是猜测,还不能完全肯定,只是眼下的情形,有些急迫,也有些棘手。
脸带忧色的严先生,一边喝着茶,一边思索着,突然,他那紧拧着的脸渐渐舒缓开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有他出面,事情或有转机。”
严先生放下茶杯,起身匆匆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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