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这床如此舒适,简直就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床。妙得不仅仅是这床垫松软,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女性的胭脂水粉味儿,我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床用粉色的纱帐挡着,帐上用金丝勾出了几道简易的花边,看上去像是什么盛开的名花。这纱薄如蝉翼,质地轻盈透明,隐约可以看得见帐外。我瞧见一个丫头正在手盆中洗一条手帕,那丫头头戴凤冠,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际,曼妙的身姿如同风中细柳,婀娜而不做作,阴柔而不失自然。再看脸蛋时,虽隔着纱帐,都能品得出她倾城般的容颜。平日里我是个不入流的人,在城中见个面容茭白的异性都觉得是天赐洪福,不想今日身处姑娘闺房,还是这浮梦楼中的姑娘,真是大开眼界。
为什么要用大开眼界这个词,可能我心知自身卑贱,不敢企图更多的什么吧,觉得这样的姑娘,这样的地方,一辈子能见识一次就是三生有幸了。
姑娘洗完了手帕,径直向床边走来,我一时不知所措,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昏睡。我感觉到姑娘轻轻地掀开帐子,携带着一阵轻柔的风,风中夹着好闻的花香,如同姑娘的身姿一样,淡雅而不刺鼻,飘来时就像春风拂面。“不如就叫你春风拂面女郎吧。”我心里想着。但女郎这个词又不高雅,我绞尽脑汁试图想些平生所闻的最好词汇,以便日后能好搭话,无奈学识有限,脑子空空如也。虽然经常旁听天桥说书,可归根结底说书的也是个粗人,他可进的过这浮梦楼?
正想着,姑娘的玉手已经抚到了我的脑门儿,像是在试探我的体温。我只觉得她的手温润如玉,柔软似绵,全然不像常人的身体,倒像是什么植物……不知怎的,生平头一次离这绝世女子这么近,反而越发觉得心中不自然,我微微的眯起眼,看见她好看的下颚以及双唇,还没来得及细看,一瞬间便觉得浑身发热,如同长了跳蚤般奇痒难忍。我心里默念“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用力咬紧牙关,保持着自己昏厥死板的面部表情,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奇怪,按时辰来讲,他此刻应该醒了……热也消了……”我听见她在我耳边默念着,声音细嫩又带着几分俏皮,听上去是个很年轻的姑娘。
她将热水洗的手帕叠好搭在我头上,而此时我浑身痒痒再也忍不住了,急忙翻个身,抖掉了她的手帕,将头冲向了墙面,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了许多。她则“哎呀”一声,显然被我突然的翻身给吓了一跳。
此时,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轻柔小叩三声,十分讲礼貌。
我斜着耳朵听去,姑娘轻手轻脚地走去开门,进来的则是一个气场十足的男子,双脚落地有声,气息很稳,并非浮梦楼里那一批萎靡颓废的食客。
“醒了么?”男子冰冷的语调中又夹着些许温柔。
“原来是他!”我心里暗暗揣测。
“应该是醒了,本来也只是气血逆行形成的短暂晕厥,服了我的药,按理讲已无大碍。你在哪儿救了他?”
“楼下不远处,石桥那边。”
“外面情况如何了?”
“不打紧,楼外有高手护卫,又有神算死贴的咒符,死得多是一些百姓。”
“可惜我不能及时去救治他们……”
“现在出去也无济于事,神算死都拿它们没有办法,你出去更是多了一分危险,只能等血魔嗜满人血,退回死云山。”
“力山堂几时管过百姓?”丫头语气里突然充满了火药味儿。“你向来不做徒劳之事,又何必救这个乞丐。”
“这事说也奇怪,我看他身手平平,资质也很一般,但他的剑却古朴精妙,也没多想,就把他带了回来。”
“这么说你是救剑补救人咯?”
我心里暗自窃喜,这个男的武功倒是好,只可惜是个呆子。
男子也不搭话,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关门退了出去。之后隔着门说:“等他醒了,带他来见我。”
我悄悄翻了个身,看见男子走后,姑娘于桌边独自坐下,拿起我的那把藤剑反复观摩。喃喃自语:“奇怪,这不就是跟手杖么,有什么特别?”
然后她把剑重新放在桌上,站起身满面愁容地望向窗外,我咋透过纱帐满面春光地望着她的影姿。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啊!
伫立片刻,她转身推门,走出了房去。
我则趁此机会赶紧起身,说实话,这样的地方实在不是我这种人能多做停留之地,气场不符,无地自容,还是溜为上策。不过念在浮梦楼这地界终生也难进来一次,既然上天安排机缘,在里边兜转一圈逛逛风景也不赖。
主意打定,我当下起身,找了一身亮白如新的衬衣衬裤,“借了”一件不知是哪位公子哥的大褂,下意识地扭头照照桌上的紫铜镜子,说不上是高兴还是耻辱,抑或还有些后悔。这浮梦楼上下的男人,既有公子王孙也有那些摆臭脸的刀客,再低的就是酒保和跑堂喂马的,哪有一个乞丐叫花子浑水摸鱼的?莫不是老神仙旺财让我娶哪位貌若天仙的姑娘……
此时我心里五味陈杂,然后自己安慰自己说,没关系,这里的姑娘见得男人多了去了,姻缘不差你一个,你当务之急是赶快消失,赶快消失,再也别回来了……但是我头脑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告诉我,你怎么跟那些风度翩翩,坐拥万金,英俊潇洒的公子王孙们比呢?
我得走了,我急忙拎起床边的大褂,“还好这件衣服能够帮我遮个丑,不然我就要从这窗户飞出去了。”
穿好衣服,拎起拐棍儿,我瞧瞧四下无人,推门向房间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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