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数课的教室在校园东南角2号楼的四楼,与这个工科教学楼一墙之隔的是S城的另一所大学L大,一所以中文著称的综合类大学。那时候的大学还不是分布在郊区的庞大、坚硬的建筑群,那些颇有历史的高校通常位于这个城市的中心,校园里面一草一木都印刻这数十年、几代人的青春。L大与之喻所在的理工大的区别就是那里的女生真的是多,五彩斑斓的女生行走在校园的各个角落,而理工大就差多了,寥寥的几个女生已经是很难见到,即使出现也会因为较弱的外在区分而被认为是男生。男生们经常在高数课上隔墙瞭望,穿过那层层树木掩映下传来欢快、青春、干净的笑声,他们常常自嘲道那边是韩国,我们是朝鲜,这道墙就是三八线。
子喻敞着红色的风衣,里面的白色高领线衫衬托着她乌黑发亮的荷叶头,立体的五官让她在风中就犹如白杨一样有种飒飒的英气。这样的女生怎会去讨好,去妥协,她宁愿自己也活成杨树那样独立、笔直的样子。可在这女人群体生活里,无论是女生还是女人,也只是年龄的区别,容不下美好的异己却可能是从心底就有的。
子喻终于爬到四楼,从最里面的那扇掉漆的大木门外,已经听见里面嘈杂声,电气的三个班合班数学课,一百二十多人在里面也甚是热闹。听见声音,子喻估计自己是真的来晚了,靠前的位置是抢不到了,又得听得糊里糊涂的,看不见黑板上的公式推导,笔记就记得不完整,都怪自己大早上发什么的彪,唉!子喻下意识的按下斜跨书包,从前门走了进去,或许前面还能遗漏下一两个空座位也说不定呢。当子喻进教室的瞬间,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子喻能感觉到男生灼灼的目光,女生或面无表情或假装无视,苏眉认真的看着这个女孩,苏眉从心底喜欢她,那种英气吸引着她。这个在理工科大学里面难得的美丽女孩在第一次迎新晚会后就备受瞩目,这个女孩满足了这些精力旺盛,荷尔蒙无处安放的男生的梦想,让他们每次上课都精神雀跃,但仅仅如此。
“该死,怎么一个空座位都没有。”子喻心里嘀咕着,在人群中穿过,她能感受那些复杂的目光,同宿舍的女孩坐到了一起,却没人给她留个座位。其他人她大都不认识,终于在杜洋和苏眉的旁边有个空座位,堆放着杜洋的大衣和书包。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么?”子喻问。
“没有”苏眉说。
“是没有,不过这个折叠椅坏了,坐不了人”杜洋一脸认真地说。
子喻扯出了一点笑容,点点头,朝后面走过去了。
“这个椅子没坏吧?”苏眉一边问,一边去查看傍边的空座的椅子。
“当然没坏,不过你想和她坐一起啊?”杜洋反问。
“她怎么了?不是那个迎新晚会的主持人么?也是个飒爽英姿的美人呢!”
“你又不是才子,爱什么美人。再说这样的美人还是离的远一点的好,看着一本正经的,有心计的很。军训的时候迅速将教官搞定,到手一个军训优秀标兵奖,等军训结束后一脚就踢开了,据说那个教官回部队还受处分了。还据说,这个英姿美人和兵哥哥缠绵到很晚,险些夜不归宿呢!”
“你都听谁说的啊?我的八卦小王子,”苏眉推着杜洋说。
“我呀,我是八卦小公主,你整天泡图书馆哪有我消息灵通。”杜洋得意地说。
“你呀,你是武林百晓生,哦不对,你是八卦百晓生”苏眉嘻嘻哈哈的笑道,不觉偷偷瞄了一眼继续往后走的子喻,那背影真是好看。
子喻只能往后走,其实也不想的。后面都是一些不爱学习个性男生,还有就是有恋爱萌芽的小情侣。而蠢蠢欲动的四大才子看子喻朝后面走来,就开始不安分了。
“哦,哦,白泽你的梦中情人来了,快准备好座位,你占了这么久的空座位不就等这个时刻么?”金鑫嚷嚷着。
“就是就是,行动起来,泽”肖筱跟帮起哄,胖胖的李大富坐在前排,紧紧挨着夏夏,也扭过头来傻笑地看着白泽。夏夏狠狠瞪了李大富一眼,李大富赶紧把同济大学出版的黄色书皮的高数书翻到求导数那部分,
“夏夏,你说这道正弦函数求导数的题怎么做呢?”
“滚,别装腔作势的,刚才不见你认真嘛,要是真认学习你得像人家李勃那样,看你的书跟新的一样,连一点钢笔的痕迹都没有。”
“咱们不能和李勃学,你看他头发都学白了,我可不想少年老成。再说,你不是学的很好嘛,我就向你学。”李大富讨好的样子让夏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子喻看着他们心里突然一酸,自己连个朋友都没有,没男朋友了,更没有闺蜜女朋友了。一旁都是被人家占好的座位,一问都是有人,子喻甚至觉得她们都是故意占着座位,这边她看看白泽突然害羞的表情觉得甚是可笑,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子喻只好坐在了白泽的旁边,铺好蓝色的碎花桌布,把笔袋和笔记拿出来依次摆好,刚好上课铃声就响了。一片寂静,有着花白头发的高数老师又开始在四面伸缩的黑板上飞快的讲起三角函数求导数,一串串的粉笔字写的真是工整,年纪已经半百他讲起课来却是激情四射,整个人和进教室前完全两样。唯一不足的就是粉笔字有点小,或许是因为子喻坐的太靠后了,好多公式都看不清楚。子喻爱美又不肯带眼镜,早上那一通事儿后又忘记了带隐形眼镜,只好断断续续的记着笔记。她偷偷看了一眼白泽,白泽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前面。
发现子喻在看自己,忙眨了下一只眼,扮帅地笑了下。子喻顿时觉得无比的恶心,如此油腻,心里发了一百个誓下次一定要早早来占座位。听不懂的高数课和天书没什么区别,子喻不时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发呆,才第三节课,真难熬,早上只吃了一块小烧饼的肚子也在不停的抗议。突然,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条放到了她的笔记上,她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白泽,心里就很气,打开一看,
“你能和我幽会么?”落款一个字:泽。
“不能。”
子喻甚至忘记了这是在课堂上,在她喊出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望向了后面,一脸惊诧的看着愤怒的子喻和装作若无其事的白泽。
“后面那位女同学,有问题么?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讨论下?”这位头顶头发已经很稀少的老教授一边摘掉眼镜,一边半眯着双眼问到。
“对不起,对不起。”子喻赶紧站起来,不住的道歉,一张脸涨的通红,映衬着她鲜红的风衣,煞是好看。所有人更是大胆的看着,甚至小声的议论着,苏眉和杜洋也不例外,杜洋一边看一边说:
“瞧吧!很会出风头的,就这一下,成功引起三个班的男生的注意,括弧包括我们的老学者,括弧完了,漂亮女孩就是好,羡慕啊!”
“不是吧!你看她的脸通红,肯定不是故意的。”苏眉说道。
“对喽,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可唯独我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哲学课都白上了你们,就知道背书,要理论联系实际懂吧!”杜洋小有得意的样子。
其实子喻有时候会反感杜洋,老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别人,就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是干净的,是圣人,别人都是龌龊不堪的,特别是针对比较优秀的人。那她怎么看自己的呢?而她与自己如此亲近是不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够漂亮还是不够锋芒,不得而知。
落寞的方子喻在众目睽睽之中再一次接受了众人的洗礼,除了在迎新晚会、军训表彰大会之上,这次竟是如此狼狈不堪,左右是成了新生中的风云人物。十八岁的子喻已经较同龄人成熟稳重了,可毕竟还是初入大学,经历的风光和遭受的冷漠一样让她感觉到了这个小小社会的人情冷暖。
苏眉认真的修改着自己的笔记,她更喜欢在高数的笔记本角落上画出三三两两淡竹,一丛丛兰草,偶尔还有酸酸的几句徐志摩的诗句。她一直记得那涨红的脸,不时偷偷回看,终于在第五次回看的时候,子喻的座位空了,留下白泽一脸的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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