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迎着落日一直往前飞跑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身后的兵丁眼里已经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他们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很快,云追先落地,向落后一点的黄岐喊道:“看这里。”
脚下的地方丰茂的野草被齐根压倒在地,能明显看出是有两个人匍匐在此留下的痕迹。
黄岐蹲在那倒伏的野草上往回看,果然能透过摇曳的草叶看到城墙暗道处的情况。云追用手按了按被压倒贴地的草叶,在拨开草丛往另一个方向看,果然能见到松软黄土上的脚印,被踩倒在脚印上的草径,断折处还有绿色汁水。
云追收回手往更远处眺望,“看来就在刚才,这里的两个人还在观察我们。他们是刚刚走。”
三羊临死前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死死拖住一名对手的腿,并点燃了他身上的衣服、头发,让那个人彻底燃烧起来。另一件事,是他的另一只手隐藏了一个重要信息,那是西南路军小股出击偷袭敌人时的一个战术手势,正前方,一人。
意思是,当时他的对手中有一人逃脱,方向就在洞口的正前方。那个逃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沙启烈。
方才他们二人同时看到了这个隐藏的手势,周围官兵来来去去,远处更有可能潜藏着威胁和监视,他们认为这个没有被证实的发现不宜声张,所以现在才出城来确认。
“娘的,往前看看!”黄岐愤愤道。
那离开的脚印并没有被刻意隐藏,荒地之中泥土松软,此时被踩凹陷的脚印很是清晰,两个人两对脚印,一直绵延至向西的官道上才消失不见。近处有鸡鸣犬吠的零星农户,其后的更远处,青黛色的青冥山已经遮住了大半个太阳。
二人蹲在草丛里向远处凝视良久。
“回去吧,还有风逐和阿小他们呢。”
云追拍了拍黄岐肩膀,“先把三羊葬了,回去之后这个事情可以先跟沈迟透露一下。”
黄岐揪掉嚼在口里的草叶,眼睛仍盯着那条官道,咬牙恨声道:“沙启烈哼。”
青冥山一处洞穴中,传出一阵男人的笑声。
“瞧你这倒霉样,老沙。”
一名穿着黑甲络腮胡的将军一屁股坐在沙启烈身旁的山石上,笑得十分促狭。
“你说,咱们要不要先把沙洲府城屠了?”他拍拍腰里挂着的刀,那刀鞘发出呛呛声响。
“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两脚羊,嘿嘿”他笑得很是开心,“我帮你灭了他们。”
沙启烈并不看他,只是低头闷闷道:
“老范别耍贫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等那批军马一到,咱们一路挺进京都当开国功臣去。”
他狠狠在地上呸了一口,“谁他娘的稀罕西北这种破落地方,老子往后就呆在京都不走了。”
范将军摸着脸上的胡子,眼睛里挤出笑意和几丝神往,“京都现在,正是最好的时节,连风都是香的,樊白楼的酒,闻香院的女人,嘿嘿”
他瞳孔微微聚焦,“我都快忘了那是什么味儿了,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来来”,范将军伸出手向身后一扬,立时便有个年轻的小兵站过来行礼,“将军。”
范将军听到来人的声音一怔,转头才看清那小兵是谁,“黑河啊”,他恍然道,又转头往四周瞧瞧,“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
往常他身旁经常跟着一共八个亲兵,黑河是自己最信重的老亲兵的儿子,老亲兵已死,范将军对黑河很是照料,从未分派过什么重活,甚至跑腿打杂都不大舍得他去。
“那几位哥哥叔叔也一起去等军马了,他们太馋了。”黑河笑着回答道。
范将军哦了一声,嘿嘿笑出声,暗骂了句兔崽子们,这才向黑河道:
“他们不在,你就去跑一趟吧,去看看那批军马来了没。”
他看看已经暗沉的天色,最后一抹日影已经被青冥山吞没,“说是今日必到的,想必是时候了。”
黑河麻利应了声是,轻捷如野兔一般,灵巧跳过嶙峋乱石和密密麻麻的树阵斜枝往西面的山麓下跑过去。虽然他速度很快,但到达土奚律通往大宸的那条官道一旁的密林时,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那里还潜伏着数百人,无声地望着西面的官道尽头,零星有马车和商队经过,但却不见他们翘首盼着的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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