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导,我们得走了,不然走到大本营之前,天就已经黑了。”摄像师提醒了韩觉一句。
韩觉这才发现能够拍摄的时间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山上的大本营距离这里还有段距离,他们必须出发了。
韩觉让大家整理器材,只能明天再来了。
那种伴着风声、响彻山谷的安详歌声,后期录音不仅增加难度,还会少些感觉。
一行人继续出发。相比来时,气氛并不欢快。今天没能一口气拍完,多一天拍摄,就多一天工钱。但也要在山上多受一天的苦。
到了大本营,天差不多快黑了,提前等在大本营的人彻底松了一口气。要是规定时间没看到,就代表路上出了意外。
韩觉吃了东西之后,开始检查今天拍摄的成果,只是渐渐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医生看了看,说是高原反应,让韩觉早点休息。
韩觉躺下入睡。
第二天,韩觉头痛依旧,甚至开始出现低烧。剧组的人开始焦急起来,但是眼下没法就医,只能喂韩觉吃了点药,希望状况能好起来。
只是到了第三天,韩觉意识恍惚,起都起不来。顾凡喂他吃的东西,没吃两口就想呕吐。情况越发严重。
“岩井俊二拍新电影了。”
“不会又是跟写信有关吧?”韩觉看着手里的书,吐槽道。
女朋友伸脚踢了踢韩觉的胸口,“写信怎么了,写信有问题吗,你为什么看不起写信的。”
韩觉看到女朋友正在看的书,,果断认错,“对不起,我只是为电子邮件打抱不平。为什么涉及电子邮件的题材就要变得悬疑,有关写信的就变得文艺,这不公平。”
此时他们分别躺在沙发的两头,各自捧着书在读。沙发边上,是一只懒洋洋的萨摩耶。韩觉只要往下一伸手,就可以像钓鱼一样,钓到这只萨摩耶的舌头。
“不公平的话,你就拍一部嘛。”
“我拍,行啊,只要夏”韩觉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自己的头脑像是被人拍了一下,仿佛思绪被堵住,有什么没想通。
想不出来,韩觉继续看书。
阳光照进屋子里,让冬天的下午变得和煦。女朋友似乎心情不错,一边看书一边轻轻哼起了歌。
韩觉翻着书,随口说了句:“调子起高了喔。”
女朋友没有理他,继续哼。
韩觉笑了笑:“前半句快了。”“音准不对。”“最后两个字的转音有些含糊,再来一遍。”
女朋友不哼了,问:“你什么时候会唱歌了?”
“我早就会了,我都学三年多了。章依曼知不知道?看起来傻傻的,但唱歌非常厉害,我最早跟她学唱歌,还跟她学了吉他。”
“章依曼是谁?”
“她是我”韩觉猛的愣住。
像是旧相纸被拂去了尘埃,韩觉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明亮清晰。
屋子也突然有了变化。沙发后面的墙上,突然多了九张毕加索的。电视上耷拉着一只马脸面具。沙发边上的大胖萨摩耶,突然变成了一小只哈士奇,扑进狗盆,嗷嗷吃着狗粮,越吃后两条腿抬得越高,然后啪一下摔倒,起来冲着韩觉狂吠。吉他斜立在茶几边上。
是梦啊。韩觉心里渐渐明了。望着眼前的一人一狗,心里一阵伤感。
三年多的时间,上千个夜晚,他一次也没有梦到过他们。这绝对不是思念不够。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们,就指望着在梦里倾诉思念,但还是不行。他想着,迟早会梦到的吧。只是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他始终没有梦见他们。
现在,猝不及防的突然见到了他们。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都没听你弹过。”女朋友拿起吉他。
韩觉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然而对方始终背对着他,怎么都看不清正脸。
“弹一首给我听听。”对方说。
韩觉一低头,吉他仿佛没有半点重量,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他原本想把吉他丢了,跟丢开前,他下意识紧紧握住了吉他,拨动了琴弦。
他有一种感觉,他马上就要醒来了。
他能够跟她说的话,只有一首歌的时间这么短了。
要唱什么,韩觉并不知道。
只是当他望着那个站在窗边、沐浴在阳光里的身影,一首歌的歌词,自然而然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我啊,不知怎么搞的,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他们说的我一点都不明白,我好孤独啊。
我一开始也想过服药或者用刀,试试看能不能回去。
但是想起你以前跟我说的话,想起你教我的事,我后来还是一点一点撑了过去。
我的性格一开始虽然还是很糟糕,但我有在改变。
我交到了很多的朋友,也遇到了我爱的并且爱我的人。
我有了很多的兴趣爱好,也走过了很多的地方。
只是偶尔还会想到你,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这次之后,下一次梦到你是什么时候了。
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忘了你。死并非是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我能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我们的过往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它们依然是我好好生活的能量。
你好吗?
我很好。
“大叔,大叔!”
韩觉从昏睡中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章依曼。
“你感觉怎么样呀?”章依曼坐在床边,满脸关心地看着他。
此时的她,一身登山服,还残留着冰雪的冷意。红色的头发,像跳动的火一样散开在肩上。
一看到她,韩觉的身和心,就跟凑到了火炉边上般温暖。
“还行。”韩觉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你都昏睡四天啦!我听到消息差点被吓死掉了!”章依曼把下巴搁在韩觉的胸口,嘟囔起来嗡嗡嗡的,弄得韩觉胸口被羽毛挠过一般痒。“渴不渴?饿不饿?”
“对了。”韩觉摇了摇头,突然想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
“我想到唐景树最后在悬崖下面要唱什么歌了。”
“唐景树?你昏迷三天醒来只想说这个吗?”
韩觉想说的当然不止这个。
韩觉伸手帮章依曼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笑着对她说:
“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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