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是他。”
颜畅猜出是袁炜,倒不是对袁炜的字认识多少,而是这文章透出的态度……
这次考试题目是‘利者,义之和也’,题目不难理解,说白了就是讲利益和道义要平衡。无奈袁炜这文中针砭时弊,指出某些书院已经背弃书院创立的初衷,变得只讲利,不讲义。
书院只讲利,不讲义?你何不直接说学院见利忘义?还言简意赅呢!
“袁炜这小子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他带进书院的了?只讲利,院长会带让他这个没钱的主进书院?白眼狼嘛这是。”
“袁炜此说并非独有。”黎子明沉吟道,“科举与书院结合,我们崇正书院也并非独此一家;若论首创,当数湛若水、王阳明。这两位很早就意识到科举与书院结合存在‘义理之辩。’”
“这有什么好辩的?”
颜畅可没心思讨论这些玩意,还是那最简单的道理:书院请先生要银子,学生食宿要银子,书院维修要银子……没点能功利性,书院能维持下去?当真书院是慈善机构,有那么多人捐款?再说,就算是慈善机构,那也得投资赚钱啊,不用点法子钱生钱,它也得倒闭。都想着乌托邦社会,哪来啊?
“看来秦院长没能把这小子说透啊。”
颜畅现在可算明白这三个老头为啥担心这个了。
虽说崇正书院创建目的是教学生考乡试。但实际上,这么多年下来,乡试虽有涉及,但重心还是在四书五经的经义上。如今在颜畅的倡导下,书院大道理不说了,经义也不说了,彻彻底底的只有八股训练。
袁炜这份卷子太明显了,就差没指名道姓说颜畅心里只有利,没有义了。
颜畅用手弹了弹卷子,“这典故用的好啊,范仲淹于天下是先忧后乐,是,他想学那些圣人道理,他心里装着天下千秋,他伟大。但书院让他不花钱读书是天经地义?书院想创收了就不对?”
见三个老头发怔,颜畅眼皮一抬,“你们觉得呢?”
要放在以前,三个老头或许会说出一堆道理,但现在……
黎子明略一沉吟,“这个嘛,老朽只知道,若是今年还出不了举人,御史大人说不定会关闭书院。”
黎子明说完,顾彦成和胡永利都不做声:今天模拟乡试结束,秦院长派人送来三张银票,每张票值都是两百两,银票现在可还揣着呢!
道理有千条万条,利害关系才是第一条。
最直接的,书院关了,到哪能赚这么多银子?甚至,三个老头还觉得其他六个人走得好。要是他们都在这,这六百两银子分成九份,那一人才多少?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三个老头相互看了一眼,旋即又捏了捏袖子里的银票。
见三个老头不做声,颜畅继续道,“第二名的卷子呢?”
见颜畅转移话题,黎子明立刻拿出第二张试卷,“这是一名为周靖坤的学生做的文章,我等以为,可为第二名。”
袁炜是第一个交卷的,这个周靖坤就试第二个,看来这交卷速度和学问成正比啊。
如此想着,颜畅结果卷子,粗略看了看,愣了半晌才道,“这第二名的文采和第一名差的有些多啊。”
胡永利一笑,“若是两者文采相近,我等也不会将袁炜的文章评为第一名了。”
颜畅看着眼前两份试卷。
要说文章水平,袁炜的文章比周靖坤的文章好了不知多少;可要论观点,袁炜的文章就有些不对劲了。
其实严格说起来,袁炜的观点没有错,甚至说得上十分正确。当今皇帝两次下令毁**院,袁炜在文章中批判书院,算是和皇帝一条心。
“我那老丈人怎么就出了‘利者,义之和也’这个题目?难道是那天没能说服袁炜,这次找机会让他说个够?”
颜畅毕竟是老师,那三个老头也是老师,要真是利字当头的主,也不会如此犯难,直接把袁炜第一名压下去就是。可现在还有纠结……这说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惜才。
胡永利知颜畅犯了难,“此言谬也,袁炜只要想说,不管院长出什么题目,都能扯到这里,毕竟四书五经的经要一致。也难怪你如此犯难,模拟乡试的文章,尤其前三十名考生的文章,都是要贴出来的。袁炜这文章若是贴出来,等于说学院赞成袁炜文章观点。”
颜畅本在犯难,听胡永利这么一说,突然一拍桌子,道,“我真是傻了!”
见颜畅如此模样,三个老头俱是一怔,齐齐看向颜畅。
颜畅见三人这么看着自己,笑着解释道,“袁炜他不是伟大吗?他不是觉得书院做错了吗?他不怕写出来,我们还怕贴出来?正好顺便也让其他人看看,我倒是想知道,傻的到底是他袁炜一个人,还是我们书院所有人!另外,袁炜的这份文章誊抄百份,给南京城各大富人送他们儿子文章的时候,顺便也送一份袁炜的文章。”
颜畅双手拿着袁炜的答卷,一边看着,一边踱步,啧啧道,“这可是好文章啊,我们要让学生家长知道,魔鬼训练还是有成果的嘛,效果还相当明显!这不,短短五天就有学生写出这么好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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