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报纸收好,米修斯踏着西方的晚霞,向贫民区的小木屋赶去。路过坊市的时候,米修斯犹豫了下,摸了摸口袋里的铜币,还是走进去。
等到米修斯拎着两袋面包回到小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维纶德爷爷正坐在门口。
放下手中的面包,米修斯搀起维纶德爷爷,小声道:“维纶德爷爷,说了不要坐在门口等我,外面风大,您身体不好,经不起风吹的。”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身陷眼窝里浑浊的双眼中充满着慈祥和心疼,“天天看着你个孩子为我这个老不死奔波,维纶德爷爷其他的事情做不了,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米修斯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淡淡笑一笑。两年相处下来,他和维纶德爷爷之间的感情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表达。
吃完晚餐,安顿好维纶德爷爷,米修斯在昏暗的油灯下翻看着伟大的光明先驱奥古斯丁大人写的天堂的王国。
奥古斯丁大人是教廷公认的圣徒,是帝国历史上最有天赋的神学家,他还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哲学家,他的天堂的王国和忏悔录在整个教廷史上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他的作品发人深思,将人引向安静、崇高的精神殿堂,是所有信徒必看的两本书。
在忏悔录中有这样一句话是米修斯极为喜欢和推崇的当你面对深邃无限的夜空,请闭上眼静静地、轻轻地触摸你的内心,并且毫无愧疚地对自己说:日光穿透污云浊气,自己却一尘不染。
很多时候,米修斯也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些剥削和压迫的本质,教廷的很多说法和倡导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天堂的王国是一本深奥、晦涩的批判异教徒的书。对于书的内容米修斯或许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他知道,要想在帝国神学院走得更远,这些都是必须的。
不过现在,米修斯的心思并没有放在眼前的这本书上。此时此刻,他正反复考校着今晚计划的每一个环节,尽管这个计划从半个月之前就开始准备,每个环节也都经过了精心的筹备和计算,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这将是他加入刺客工会后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杀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阵阵遥远的野狗的叫声,米修斯合起书收好。
又凝神听了一阵,直到耳边传来维纶德爷爷有节奏的绵长呼吸声,米修斯才吹灭油灯,走到屋子的角落里。
黑暗中,米修斯有条不紊地换上夜行衣,穿上软底靴,淡蓝色的眸子闪烁着和年龄极为不相符合的坚毅与冷静,好像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只是在这黑夜中散散步、吹吹风,慨叹一下今夜无心睡眠。
良久,米修斯起身,轻轻卸下后墙上的一块木板,轻快地钻了出去。
黑暗中,米修斯走得很快、很轻,瘦小的身子猫在黑暗的阴影中不断前进,不断向着东城区赶去,悄无声息。
一个半小时,米修斯终于赶到了东城区,速度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呼吸还是那样的匀称。
街道上很安静,时不时有几个被上帝抛弃的醉汉走过,嘴里骂骂咧咧,疯疯癫癫,等这些醉汉走过之后,整条大街上又是一阵安静,陷入死寂,不时从远处传来一两声奶牛的哞哞声,使黑夜更添静谧。
轻轻在事先找好的角落里藏好,米修斯闭上淡蓝色的双眼,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静静等待。
这里是米修斯经过仔细考虑和算计后挑选的袭杀地点,因为这里的路灯比较暗,又是一个急转弯,车夫为了不惊动马车中睡得跟猪似的家伙,肯定会减速,而且也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现藏在黑暗中的自己。
而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哒哒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大街上响起,不急不缓。
听到熟悉的马蹄声,阴影中的米修斯的双眼猛地睁开,神色冰冷。
很快,从黑暗中驶出来一辆华美的马车,一个看上去极其老实的中年人安静地赶着车,很悠闲随意,倒有些像是某个贵族老爷逛完红房子回家。
“呼呼呼!”车厢内传来一阵鼾声,想来是这个贵族老爷在某个风骚的女人身上耕耘太久,实在是累了倦了。
朱利安是圣比斯城一个中等贵族,喜好女色,平日里没少糟蹋自己府里的女仆最近迷上了迷迭香红房子的玛丽,天天要去光顾。现在睡梦中的他,满脑子都是玛丽挺翘的白臀,圆润的,牛奶般的肌肤和床上的万种风情。
朱利安就是米修斯今天的刺杀对象,也是米修斯加入刺客工会之后的第一个目标人物。
平日里,朱利安出门都是前呼后拥,最少三名扈从骑士随侍左右、保护自身的安全,而且所去的也都是那些光明正大、戒备森严的场所,不是去某个贵族家参加宴会,就是去自家的商铺里查看生意,很不好下手。
米修斯曾经为此感到焦虑,耐着性子跟踪这个家伙一段时间,终于有了令人惊喜的发现:朱利安经常出入迷迭香红房子,好像是为了躲避家里黄脸婆的追查,每当他去红房子的时候,总会换乘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而且从不带一个扈从骑士,只带着一个跟随了他很久的老车夫,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或许,在朱利安心中,圣比斯城的治安状况一直很好,不用过于担心平日里那般前呼后拥的做派,也只是为了彰显作为一个贵族所应该有的场面。
只是,今天晚上,他注定要为自己的侥幸和大意付出代价了。
米修斯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默默地测算着马车到拐角处的距离。
终于,在马车进入拐角、路上的光线发生变化的一瞬间,米修斯动了!
陡然起速的米修斯,宛如一只黑色的豹子迅捷地扑向已经减速了的马车,风一般掠上马车,干净利落地敲昏了还在适应光线变化的马车夫。
所有的一切,瞬息之间就已完成,没有丝毫凝滞,如暗夜里的风拂过幽深的泉水,不起一丝波澜。
轻轻扶着马车夫坐好、保持住驾车的姿势,米修斯面色一冷,掀开布帘钻进马车。
车厢里,朱利安还在打着鼾声一身淡金色的夏日薄衫,夏日薄衫下,是随着鼾声有规律震荡的一圈圈肥肉。
没有任何犹豫,米修斯左手一把掐住朱利安的脖颈,右手中一直紧握的东西猛然间插向他的太阳穴,凌厉而狠辣。
强烈的痛楚将朱利安从沉睡中惊醒,临死前的他拼命挣扎,张口便要大喊,却因为被米修斯死死掐住脖子而不能够发出任何声音。
黑暗中,朱利安的双眼闪烁着无比恐惧的光芒,死亡的阴影让他迸发出的力量比在女人身上耕耘时更加强劲,双脚奋力地乱蹬着。
哐当!
朱利安一脚踹在马车的车厢上,整个马车一阵摇晃,车厢外的骏马在黑暗中不安地打了几个响鼻。
沉闷的声响在黑夜中显得极为明显,让米修斯心中陡然一紧,松开左手,闪电般击打在朱利安右边的太阳穴上。
嘭!
巨大的力量让肥胖的朱利安一阵晕眩,双眼的瞳孔开始渐渐涣散,却仍然死死盯着米修斯,懊恼着没有将扈从骑士带过来同时,脑海中闪过一张每天晚上不得不面对的尖酸刻薄的黄脸,心中充满冷笑、愤怒和不甘:一定是那个贱人,为了那个小白脸骑士,竟然雇用刺客来杀自己!贱人!
可是,米修斯哪里会去关心这些吸血虫般的贵族心中有着怎样的龌龊,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杀死朱利安,冷漠而坚定。
黑暗中,朱利安带着悲愤和不甘,渐渐死去,成为一具尸体。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五分钟,虽然中间出了点儿小小的意外,但幸好还在米修斯的控制范围之内。
看了眼已经死透的朱利安,米修斯轻轻吐了口气,松开右手,一个小小的十字形的东西从他的手心落下,挂在一根细小的金属链上,轻轻地荡漾摇晃,一滴滴殷红的鲜血从上面滑落,一股血腥气息在车厢内弥漫。
金属链上挂着的,是两年前迪奥比长老送给米修斯的礼物,教廷的象征十字架。
在来之前,米修斯就已经在十字架上抹上了自己炼制出来的毒药,这也是朱利安这么快就死透的原因。
将十字架在朱利安身上擦拭干净,戴在脖子上,轻轻地贴着身子放好,米修斯将沾染上鲜血的衣服脱下来穿到朱利安的身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的瓶子,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液体倒在车厢内。
又凝神听了下车厢外的动静,确认安全,米修斯钻出车厢,掏出一根火柴划燃,扔进车厢内。
轰!
车厢内顿时冒起一阵大火,看了眼昏迷在一旁、暂时不会醒来的车夫,米修斯瘦小的身影又隐入黑暗中,开始向西北区的贫民区掠去。
不久,就有民众被街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惊醒,东城区一片混乱。
就在众人惶恐不安的时候,一道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不远处黑暗的角落里,静静凝视着米修斯消失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一股诡异的气息在黑夜中弥漫开来,充满邪魅和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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