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忠见顾松筠只管盯着他瞧,倒有点摸不着头脑。此刻他已经完全不敢小看顾松筠了,但尽管他心里警惕,仍然不愿意在气势上输得面前这秀丽端庄的小女子,便装做若无其事地只管喝茶。
顾松筠并不出声,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寂。
顾松筠是主,也是上司,宋忠不得不开口说话。
在这一场微妙的气势交锋中他败下阵来,不得不讪讪地解释道:“柳青原这叛徒,咱们都看他不惯!自打他入狱以后,卑职就派人盯着他,以防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您看,他果然没这么老实,不甘于引颈就戳,这不是找机会跑了么……”
顾松筠状似悠闲,试探着说道:“宋大人忠于职守,松筠是很敬仰的。至于您所说的,是当场格杀,还是送交南镇抚司处置,我就有点不明白了。这人是钦犯,咱们若是将他格杀了,只怕不合规矩……”
宋忠不以为然地一把手:“顾大人,这柳青原于咱们锦衣卫有三大仇,一是杀害顾老大人之仇。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顾大人如果想手刃仇人,这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朝廷与陛下一再提倡孝道,您手刃了杀父仇人,不仅不会受到责罚,怕还会朝廷还会有嘉奖。再则,这柳青原犯上作乱,不敬长官,蒋大人也是极为厌憎此人的。加上他对咱们锦衣卫的情况极为熟悉,又擅长狡辩,若是胡乱攀咬,弄出点什么事来岂不是麻烦?第三,他叛出锦衣卫,咱们兄弟们一想起此事,无不深感愤慨,俗话说,主忧臣死,若是能够将他家法处置,以儆效尤,也是好事。”
顾松筠心道,这宋忠想的倒也周到。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谨慎,她怕这宋忠给自己挖了个坑,让自己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她毕竟打小就看着锦衣卫是如何“执法”的,锦衣卫里虽然不乏尽忠职守的人,但更多的却是利欲熏心之辈,什么龌龊的事情她没见过?尤其是经过柳青原这倒打一耙之后,她的性子就变得更加谨慎了。
一句话,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宋大人,此刻我已心乱如麻,你给我点建议,我是应该杀了柳青原,还是将他抓起来,送去南镇抚司?”
宋忠似乎看出她心里的想法,觑了觑她的面色,见她表情平静,似是一潭秋水,不起波澜,哪里是心乱如麻的样子,便含糊着说道:“顾大人,这事儿毕竟牵涉您的父仇,您怎么处置都有道理。您也知道,目前咱们锦衣卫失了提揖之权,诏狱之事全由刑部掌控,若是刑部出了大乱子,圣上震怒,不再信任刑部,到时候杨靖玩忽职守的罪名怕是跑不了。这诏狱之事,自然还会回到咱们手里,对于咱们锦衣卫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顾松筠听完之后,心中不免有些踌躇,无论自己如何选择,锦衣卫都是盯上刑部了,即便没有自己,怕锦衣卫上下都不会放过这个拿回权力的“好机会”。
只是就这么阴了刑部一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此掉脑袋。
唉,原以为自己小心得过头了,这宋忠还是个急公好义之人,没想到,也是一心想往上面爬,与旁人没什么不同……
但事情到了这份上,顾松筠也只能按着别人的想法走了,即便清楚宋忠想干什么,又能怎么样?父仇她是绝对要报的。
此事过后,刑部尚书杨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司狱司的那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又是一场血案!只是刑部自己出了这档子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推卸责任,她顾松筠纵然不想这个结果,也是无能为力。
她对杨靖的印象甚好,这个刑部尚书为人方正,办事公道,比起那些老奸巨滑的官吏们要好得多。如果换个人来当刑部尚书,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官呢。
“顾大人,你看,是直接去抓捕柳青原还是先向蒋大人禀报?”宋忠见顾松筠举棋不定,不由得催促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父仇不共戴天,等禀报了蒋大人,只怕什么事都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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