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一根线头,对于杜家来说,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不到一个小时,杜和离开苏州的经过就被原原本本的还原出来。
杜母皮裘里面的手指越攥越紧,等听到杜和在太仓下了船,失去了消息之后,双眼有些无神的念了两句:“阿海太仓那里,有条铁路吧。”
阿海应了一声,颇为干涩的说:“是的太太,沪太铁路。”
沪太铁路,从太仓发往上海,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此时杜和应该已经踏上上海的土地了。
连魁班,就在上海。
“这孩子这孩子,他怎么就不听呢”杜母双眼发晕,自己到底没看住儿子,对不起丈夫不说,还让儿子自己孤身一人陷入不利境地。
她对不起杜家的祖宗。
杜母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只觉得自己似乎再也撑不住了,自己掌家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让孩子回来有个便利。
现在倒成了滞碍。
“太太,小的愿意去上海寻少爷,务必让少爷尽快归家!”刚刚买回手表的年轻人猛然抬头,满眼渴望神色。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阿海,他当了几十年管家,还能不清楚年轻人的想法,但是现在却不是时候。
给那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阿海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压低声音对杜母说:“太太,少爷刚到上海,还能挽回的,江班主不是还在么江班主跟老爷那么好的关系,一定要关照的,我们写封信去,他一定会答允。”
“信倒是能写,可再将他押回来,他还是会跑,阿和又不是我养的猫狗,我岂能日日关着他呀”
杜母思绪有些混乱,虚弱的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两声。
阿海有些担忧的说:“太太还是先把药喝了吧,身子不好,少爷回来了又该愧疚伤心了,老爷爷也不愿意见到的。”
杜母点点头,有些触动,端起药盏一饮而尽,仿佛里面不是苦药一样,眼也不眨。
阿海知道宅子里也就自己能劝劝太太了,索性就坦白的说:“太太,少爷那个脾气,强拉回来怕是不妥,不如让他自己知难而退,我们再好好说说,兴许就能体会太太的苦心了。”
杜母眼神一亮。
她本来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妇人,刚刚心神混乱看不清楚,如今阿海一点,她转瞬就知道怎么来办。
很快,一封杜母亲笔写的书信就由阿海火速送往电报局,星夜发往上海连魁班,对象毫不意外的是班主江中叶。
所谓堵不如疏,教导孩子做事有很多种办法,硬来是最不可取的一点,杜母将自己的担忧和叮嘱都告诉了江中叶,相信同为父母,他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此时的上海滩,正是灯红酒绿,一片人间好景象的时候。
杜和下了火车,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英国。
到处都是外国人,金发碧眼的,棕色皮肤的,洋车洋火,甚至还有熟悉的英式建筑。
他有些不适应的用手扇了扇不大新鲜的空气,小心翼翼的避过地上的秽物,走出站台。
少年人通身贵气,拎着个钱袋子,身姿挺拔的站在那,在本地人看来就是一幅待宰的样子,更何况杜和还有些轻微的洁癖。
这幅少爷做派很快就引来了一个眼明脚快的车夫。
殷勤的给杜和行了个礼,车夫一点都不怯场,一开口就是一嘴地道的上海方言,笑呵呵的问:“先生要去哪儿?十五个铜元,全城送到!”
杜和想了想,决定讲一下价钱,锻炼一下节俭,遂问道,“去李家厂,十四个铜元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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