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詹闶小气,还真是冤枉了。
以他的习惯,中秋佳节的时候,亲朋好友之间就要相互送点礼物走动一下。
阿棣、张玉、郭资这三个人说不得朋友,但也能算必定会拉近关系的,还有进城当天露过面的几个,都应该适当表示一下。
晚上和郭资等几个吃饭的时候,詹闶就已经说好了,明天会逐个登门拜访。一来是认个门,二来就是提前祝贺中秋了。
中秋贺礼也都已经确定下来,说起来并不算贵重,但心意是绝对十足的。朱棣是月饼三盒,加上他喝过的三种酒各一箱六瓶;张玉和郭资是月饼一盒加一箱酒,其他人就是月饼。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去把老朱给的两座农庄接收了。据郭资所说,两座农庄规模不小,还有本来就长在地上的佃户,这是开门就能有收入啊。
八月十四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兴知县淳于士瑾就候在鸿来客栈门口不远处了,生怕詹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詹闶进城的时候,淳于士瑾还在暗自欢喜,他住在了鼓楼大街以西的宛平县辖区内,自己没有出城迎接,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过几天,他就听说了一个坏消息。詹闶要在北平定居下来,固定的居所选在了鼓楼大街以东的大兴县辖区,而且还是城内最东边的北居贤坊和思诚坊。
还不等淳于士瑾搞清楚,詹闶这么做是不是专门针对他,帮着詹闶选地方的郭资是不是专门不告诉他,另一个更坏的消息也跟着来了。
老朱给了詹闶一个什么真人的封号,还是四品,赐下的两座农庄也都在大兴县境内,这下可真是玩出花了。
淳于士瑾连着两天都没睡好,头发愁得掉了一大把。他就怕詹闶真的和他过不去,再把那个御赐一万五千亩的行道教总坛也选在大兴县。损失大笔的田税不说,还得在脖子上骑个太岁爷。
第三天下午实在忍不住了,主动跑去找了郭资。各种自我批评和检讨错误后,郭资也有些不大落忍,就告诉了他詹闶准备第二天去接收农庄,让他早早准备好了去。
这件事郭资已经在昨晚席间说过,詹闶是知道淳于士瑾今天要来的,所以他早上起来以后并没有急着出门。
安安心心在后院打了几趟拳锻炼身体,在姬妾的伺候下吃过了饭,再把当天的培训班课程搞定,这期间连客栈的大门都没出过。
淳于士瑾心急难耐,又不敢上门去打扰,在小心与担心中煎熬到了巳时中,詹闶可算是从客栈的后院门出来了。
出门了,并不代表他会和淳于士瑾发生交流。詹闶有一条做人的尊则,就是绝不以德报怨。不管是轻看了他的,还是针对过他的,都会有适当的回馈相赠。
像淳于士瑾这种,其实并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只是明哲保身的思想太浓。可詹闶要是真的一点都不计较,日后他一定会做出蹬鼻子上脸的行为,人就是这样,只要你是个软柿子,再窝囊的都想捏你两把。
老朱给的田庄在大兴县地界,自己往后的居所也在大兴县地界,自然少不了要和大兴县打交道,有些威风必须趁早树立起来。
至于说和淳于士瑾,包括北平大大小小的各类官员们交好,詹闶是根本不在乎的,更不会在乎这些人是什么态度。
即使生存环境再差,也就是几年的功夫而已,等阿棣君临天下了,一切都不是问题。而且就现在的情况看来,环境还是相当不错的。
詹闶是打铁自身硬,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淳于士瑾却不能这么想。他是洪武十九年通过人才举荐的渠道出仕的,好不容易熬到了知县的位置,常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当真是谁都不敢得罪。
眼见着詹闶打马而过,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忙喊叫着追赶上去:“鸿正道长,鸿正道长,还请等等下官啊!”
詹闶勒了一把马缰,等淳于士瑾追上来,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谁,找贫道有事吗?”
“呃……”,淳于士瑾被噎了一把,顿时语塞。郭资肯定跟他说过了,可还是装作不知道,这位鸿正道长也不好说话啊。
缓了几口气,淳于士瑾保持着低姿态进行自我介绍:“下官淳于士瑾,忝为大兴知县。从郭方伯处得知,道长今日将去高米店接收田产,特来相陪。当日道长入北平,恰巧下官腹中绞痛难忍,不敢扰了道长雅兴,故此未能出城相迎,还请勿怪!”
还真是个当官的,瞎话张口就来啊。詹闶上下打量他几眼:“贫道至北平是私事,凭什么要人出城迎接,更没理由去怪罪谁,淳于知县想多了。今日接收御赐田产,同样是私事,淳于知县的好意贫道心领,可贫道也不愿落个借父母官之威恫吓百姓的名声。所以,淳于知县请回吧,他日再叙。”
詹闶说完就走,被拒绝了的淳于士瑾一个头两个大,看来真得罪这位了,还是跟右布政使交好的,这可如何是好。
当天怎么就没壮起胆子去迎接一下呢,否则也不用现在这么低三下四还不讨好,真是何苦来哉啊。
死皮赖脸跟着肯定不行,那样只能适得其反。带着几个衙役灰溜溜返回大兴县衙,淳于士瑾也对詹闶下了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定义,还特么不想恫吓百姓,那你带十几个兵干啥?
兵还真不是詹闶要带的,真出了什么大事谁保护谁都不一定呢。只是那位负责守卫工作的副千户太认真,太热情了,让人无法拒绝。
出了齐化门一路疾驰,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到达位于高米店的农庄。这些庄田的位置还真不错,就挨着通惠河的边上。
说是庄田,实际上并不没有“庄”的形式,只以几条粗糙的小路作为区域划分。在田的后半部分,十几排民房呆呆地立着,看起来没什么生气。
穿过小路,进入小庄子里庄头居住的院子,人家已经都准备好了。也许是看在詹闶那个等同于四品的封号面子上,也许是觉得行道教多少算个信仰,态度还算热情。
庄头先把庄里的骡子、耕牛等等交接清楚,又安排人把所有的佃户都集中到打谷场,把新东家介绍给众人,还捧了詹闶几句,这个简单的交接仪式就算完成了。
然后留下詹闶和佃户们交流,也不用人送,庄头独自骑着一只毛驴离开,倒是个潇洒的人。
和这些佃户们,詹闶其实也没什么太多可聊的,这种事一般都是由庄头来管。他现在不过手下没人,又是皇帝御赐的,这才亲自出马。
佃户们的想法,跟詹闶也差不多。大老爷亲自交割田产的事很稀罕,可彼此之间的身份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有啥好交流的。
要放在普通的村庄里,有些受到压迫的苦主,还能喊个冤。可这庄子是官田,大家都是自愿或者半自愿来做佃户的,有个毛线冤屈。
当然这也不是所有人都统一的思想,是个人堆儿里就有冒坏水的。新东家是个年轻人,还是什么道士之类的出家人,有些不安分的佃户心思就开始活泛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庄汉率先站了出来:“道爷东家,这两年雨水差,庄稼收成不好,俺们都苦啊。本来孙管事已经答应,明年开始要降低一些租子,您这一来是不是那话就不算了?”
詹闶本觉得走个过场就行了,等朱棣给自己找好了人,就把事情丢给庄头去处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长出了欺负东家的胆子,还真有刁民啊。
这两年雨水差不差的詹闶不知道,这庄子外面地里看着像是豆类的庄稼,可都长得不错错,绿油油的半点不带打蔫儿。而且如果真的有这种事,之前的庄头临走怎么可能不说。
不管是他们的群体意愿,还是个别人猪油蒙了心,这种头都是绝对不能开的。看来之前预计着减一点地租的事,还真是自己太单纯了。
看着这个庄汉,詹闶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好啊,这两天我就会让人去附近了解一下,看看大兴县的粮食产量平均下降了多少,明年就按这个标准给你们减租。”
跟着话锋一转:“不过,要是人家的收成都不错,只有你们的收成差下了,或者只有你家的收成差了,那就得搞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是你种地的手艺不行,还是抓紧找个新的活计吧,我的庄子里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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