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背景下,人心所向就是希望能返回沪江,但国家政策规定当年支援三线建设的人一律留守不允许调回原来城市工作。
千万的知青大返城,已经让城市不堪重负。再让数百万拖家带口的三线职工回来,那么广大城市就直接崩溃了。
可大伙心里还是存了念头希望能走出大山,离家乡近一些。
周逸在一旁倾听,对“联营”这个词感到很陌生。
实际,联营这个词算是中国土生土长,当年伴随轰轰烈烈的公私合营运动而诞生并兴起。后来伴随私有制在国内的销声匿迹,联营这种经济模式也跟着沉默下去。
但自改革开放后,伴随个体户经济的兴起,私营经济重新在中国大地点点繁星般成长,联营模式又有了生长的土壤。
从字面意义来说,就是国内现存的全民、集体、私营、个体和外资,这五大经济成份之中的两种类型相结合经营。
但狭义来解释,就是跨地区的全民和集体企业之间进行合作经营,一方出技术和资金,另一方出土地和人力。
沈荣飞口中的联营,合作对象只能是集体经济,私营和个体经济由于政策原因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免得有挖社会主义墙角之嫌。去年,浙海省的“八大王”就被以投机倒把罪抓了起来,在全国媒体当了典型。
打开国门后,发现国外经济一派欣欣向荣,因此发展经济富裕起来就成为高层共识。
但要如何富起来呢,尤其是像中国这样拥有10亿人的贫穷国家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参照物,只能是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因此,联营这种模式又被搬了出来,在当前背景下常说的就是拥有技术实力的全民所有制大厂去郊区支援集体所有制的小厂发展。
再加三线大调整,许多三线工厂面临着转型,后来对跨地区、跨行业的联营模式,国家也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允许他们有条件地开展各种联营。
而联营模式也给了三线工厂单位们一个跳出大山的窗口,他们本部依旧在大山,但可以在靠近沿海的地区选择合作伙伴,以联营方式设立分公司作为新的根据地。
如果分公司经营得好,那么将来总部也有希望跟着过来混。
没办法,国家卡死了不准三线单位人员流动,只能走这样曲线救亡的道路。
对国营7013厂的职工来说,国家规定了他们不准返回沪江大城市,但却没有反对他们在长三角的中小城市落户,而当地政府由于一穷二白也欢迎这样的全民所有制大厂前来联营建厂扶持地方集体经济。
沈荣飞来到皖南小三线,一是现场考察看看皖南地区能不能支持他们联营,二是看看这里有没有厂里产品的销路需求,最后就是跟发小叙旧并听听对方的建议。
远在贵黔省消息相对封闭,比不小三线这边眼界开阔。
“说实话,我们厂里也讨论过联营的思路,确实是我们这些三线厂很不错的出路。
真要联营的话,最好还是选择尽量靠近沪江市的地方,皖南这里还是偏僻了一些,跟江浙沪地区还是有明显落差。
不过今天你来,倒是提醒了我。
我们这里正在进行彩电技术的研发,你们厂不是在光学有所技术积累嘛,恰好我们在光学色彩显示方面遇到了难题。若是贵方能加入进来有所帮助的话,将来可以一起共享彩电的技术,也算是某种形式的联营了。
彩电可是印钞机,一旦弄出来的话,就不愁吃穿了。”
周建国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彩电研发计划,在有外力可借的条件下当然不会视而不见。
“这倒是一个好提议,不过你们要想我们派人帮忙,就必须协助我们在沪江周边找到合适的联营对象,毕竟你们人头熟。
实不相瞒,我们厂职工虽然服从安排,就地在贵黔省安置,但大家希望退休后能返回家乡度晚年。”
“扎根边疆,建设内地”,说起来容易,但真正亲身经历做起来就难了。
这帮在贵黔省的沪江职工已经贡献了十余年青春在当地,许多人成家立业,心里却依旧惦记着千里之外的家乡沪江。
沈荣飞个人来说可以做到,他自下定决心离开沪江之日起就断绝了回来的念头。可厂里其他职工希望返乡的集体意志,是他这个厂领导必须得代表的存在。
“只要能解决我们现在遇到的技术难题,你们的联营单位地点除了沪江市之外,我们来帮忙想办法协调。”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营7013厂也是千人的专业大厂,有了他们的加入,对彩电研发来说算是如虎添翼,周建国当机立断拍板同意。
公私分明,先公后私,两个十余年未见的发小犹如生意人般将诸多细节一一敲定,并未来得及追忆当年的友情。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成熟,一旁观看的周逸在心里如此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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