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子的声音，但怀仁王眼中所见的是董太师方要出列的脚缩了回去。

这老匹夫也有事？

左相看着董太师今日一直面带笑意目不斜视的，开始对这老匹夫投去几分关注。他究竟是有什么事，才会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

“准奏。”

“父皇，儿臣此次前去洛剑山庄，与陆大人之子陆允交往之下发现此人武艺高强，又有为国报效的拳拳之心，儿臣不忍就此埋没了陆允，故想向父皇讨个恩典为他谋个差事，留他在永安为国效力。如此正好彰显父皇的知人善用，向江湖有心为国之人传达父皇广纳贤德之心。”

帝看向陆泽渊，“陆大人以为太子提议如何？”

陆泽渊恭敬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臣以为为国报效不在身处何地，而在于身怀何心。犬子生性散漫，恐怕在江湖中更能发挥犬子的武艺，再者犬子武姿平平，恐当不起太子殿下武艺高强四字，是太子殿下错爱。”

怀仁王已经受不了了，这些人说话总是文绉绉的，表达个意思也要七拐八拐的绕着弯告诉你，况且就这么个小事，也要你来我往的说上半天，着实磨唧得很，遂他大手一挥，道：“陛下，此事好不简单，只要招陆允进宫来试上一试，就知此子堪否大任。”

左相笑道：“王爷言之有理。”

帝沉吟，亦认为此法可行。“谨公公，传朕口谕，着陆大人长子陆允三日后进宫觐见。”

陆泽渊磕头，“臣，谢主隆恩。”

帝有些疲累地挥了挥手，有事启奏否的话还没说，董太师就直直站了出来，骨正声朗道：“禀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太师有何要事？”

“回陛下，是大事。”董太师神秘的笑意看在左相眼中不自觉深了几分。“五日前，臣无意中发现了一批送往永安的黑金子，这些黑金子成色极好，奇怪的是，却没有造册在案。”

此言一处，顿时将安静的朝堂炸出几分水花，然这水花就像投石问路的水面，很快就沉了下去。黑金子是何物？那是祖宗留下的埋在地下的火种，是真正的勋贵人家才用得起的银丝炭。这样的宝贝，从来都是由天家发掘并有序开采，且专门明律禁止私自开采，否则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没有造册在案是什么意思？在场诸位心知肚明。

众人大气不敢出，心中祈祷着不要被无妄牵连。仿佛只要自己不观不言就能置身事外。

“臣心知此事滋事体大，不敢轻举妄动，暗中派人留意这批黑金子的去处，又派人顺藤摸瓜查了这些黑金子的来源，功夫不负有心人，臣近日终于查清了这批黑金子的来龙去脉，特写折一封呈与陛下过目。”

胆大些的目光直瞪瞪追随着折子呈上给圣上，比如怀仁王，眼中是**裸的好奇；胆小些的或者有其他心思的低头观地，一副不是我我不知情我什么也没干的忐忑模样。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长，帝将手中的奏折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看了一遍又再看一遍，终于丢下奏折在旒冕一阵乱响中怒不可赦道：“孙权志，你给朕解释解释你做的好事！”

刑部刚升上去的尚书大人孙权志身子一震，急急出列噗通一声跪下，哀嚎道：“陛下，这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啊，陛下我冤枉啊！”

董太师好心指指地上的奏折，“孙大人不如先看看上面所列的罪状再喊冤不迟。”

孙权志哆哆嗦嗦地爬过去捡起奏折，每看一眼身子抖一下。

董太师笑眯眯道：“孙大人，你纵容妻弟鱼肉百姓多年，更是在其妻弟打死有妇之夫后包庇罪过，连同当地县令颠倒黑白致使书生余英一家家破人亡，此为其一……最重要的一条是，当地县令发现矿山，你却为中饱私囊施压于县令密不上报，自己组织人手暗中开采以高价倒卖黑市，从中获利。孙大人，此一条罪状就足够诛你九族了。”

孙权志连连喊冤，“陛下，这些事我当真毫不知情啊，我是被蒙在鼓里的，您就是给我一千个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

帝正在气头上，听他哭天喊地只觉头痛欲裂，不愿再听他胡搅蛮缠，道：“将孙权志压入大牢，没朕的许可谁也不许探望。另，此事交由五皇子全权督办，大理寺、都察院全力配合，限一月为期，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父皇/陛下。”五皇子季琉轩出列，身后跟着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御史。

群臣三五一行走出太和殿，殿外寒风刺骨，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对面的雕梁画栋偶有丹朱之色遗漏。如果不出来，恐怕都要忘了永安正是落雪时节。

左相执伞立于太和殿下，眼望着群臣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被风雪掩平。渐渐的，一双眸子在飞雪中涌动着深沉的黑暗。

静的时候，雪落有声。来人执着一把素面油纸伞，与他并列于长阶之上。

左相看他，“董太师好手段。”半点风声不露，棋差一招。

董太师笑眯眯的眼掠起诧异一色。

左相狐疑。

董太师却是笑了，笑得似有几分遗憾。“我以为左相知道的，这是有人送你的份大礼。”

风雪簌簌，老狐狸的背影慢腾腾离去。

“这便是你送的大礼？”季璃清看完飞鸽传来的书信，抬头瞧向一旁的萧宸。

他今日换了身黑色长袍，肩头绣着白梅，整个人的气质大变，透露出几分锋利来，唯一不变的是他面对她时那若有似无的慵懒。

萧宸单手支颐看着她，在她瞧过来时眸中灼热退散几分，只懒洋洋颔首。

啧……看他这驾轻就熟的躺在她软塌上的模样，着实有些心安理得得过分了啊。

再看看他一身黑衣，她穿黑色是因为耐脏方便，他又是为什么？特别是她看到他穿黑衣的第一眼时，竟然生了几分恍惚，那天夜里的诀别，阿南也是这样一身黑色吧？

“慕清……”

季璃清一双眸子在这轻唤中回归清明，看向他。

萧宸对上她一双若无其事的眼，与方才看着他却陷入回忆中的神色全然不同，那双眼睛里有挣扎，这里面只有平静。

萧宸凑过去，望进她眸子深处。“你方才看着我，在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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