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了一年多。年初,程成总算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市场营销的职位。虽然基本工资低,但只要谈成一笔生意,便可获得丰厚的奖金。在夏玉的鼓励下,程成打起精神准备好好干上一场。可天不遂人愿,来到这家公司后,也许因为程成不善言辞,又不会投人所好,更不知攻于心计,两月来没谈成一个单子。老板把他叫去训话,并暗示再这样下去只能走人,因为公司效益近年来不断下滑,房屋租金又不断上涨,实在担负不起吃闲饭的人。
这天周日,程成、夏玉和过去同学约好一起聚会吃饭,席间有位男同学不断给他俩敬酒,又单独敬了夏玉两次,夏玉也不推辞全喝了下去。吃完饭后两人走路回去,夏玉的笑容还在脸上,回头却看到程成满脸怒气。夏玉问怎么回事。他不理。再问,他就气冲冲地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怎么知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吃了个饭,又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那我就告诉你,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稳重!”
“你这什么意思?我不稳重了?”
“你觉得呢?别人让你喝你就喝吗?”
夏玉一听这话,才明白是因为刚才喝酒的事。程成竟然为这生她的气,简直不可理喻!于是也不顾身边有人,便嚷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别人敬酒,难道我要把酒泼在地上?而且你也在身边,能发生什么事?你这人怎么这么变态啊!”
程成听她说自己变态,更加气急:“你不要狡辩,你以为这不算事吗?女人,最可怕的就是轻浮,轻浮!你懂吗?”
“我轻浮?”夏玉气得脸都红了。“喝了杯酒我就轻浮?好,我就轻浮了!对,我就是个轻浮的女人!我如果不轻浮,当初怎么会因为别人捡了我的表,我就感激涕零地以身相许了!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就是轻浮!”说完,头也不回地独自走了。
两人开始冷战,互不说话。晚上睡觉,因为只有一张床,虽挤在一起,但都给对方后背。第二天夏玉下班,故意磨蹭晚两个钟点到家,看到程成,就像看到空气一样。这样挨了几天,程成早有悔意,主动擦地板收拾屋子,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又做好了饭菜端上桌,喊夏玉来吃。夏玉依然赌气不理。又给她买来零食,她也扔到一边。
这天晚上睡觉到半夜,夏玉被身边一阵扰动惊醒,打开灯转过身去,见程成正抬手舞臂地拼命挣扎,满脸的泪水——他又被梦魇住了。他经常这样。夏玉赶紧摇醒程成,却不料程成一把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胸口,痛哭失声。
夏玉有些惊慌,忘了两人还在冷战,问怎么回事。程成边哭边哽咽:“我梦到你走了,到处都找不到你。玉,别走,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也不活了。玉,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走。”他拿起夏玉的手,朝自己的脸上打去。
夏玉抽出手来,将他搂紧,眼泪也流了出来。这个男人,这个让她又爱又气的男人!当他不可理喻时,她恨他恨得要死,巴不得马上离开他;但他好起来,又那么让人不舍,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唉,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爱自己的,真的很爱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死去,这个世上也许只有他会真心为自己流泪,父母呢?都很难说。
于是俩人又重新合好,生活归于平静。
但是恋人之间一旦开始吵架,就像大戏拉开了序幕,随时锣鼓喧天吵闹不休。在夏玉眼里,程成变得越来越狭隘多疑,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拱起火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俩人吵架吵得熟门熟路,知道哪句话最能解气,哪句话伤对方最深,偏要找了那句话来吵。一旦吵起来,就不限于眼前的事了,往往从这件翻吵到那件,又从今年翻吵到去年,最后为什么吵架到想不起来了。
时间久了,夏玉也麻木了,再要吵,便沉默不语。可夏玉越是沉默,程成就越是焦灼,火气不断上窜。有次夏玉实在憋不住,说了句:你有什么本事啊,你的本事就是找我吵架!这句话正戳到程成的痛处,他恼羞成怒,居然一把将夏玉推搡到地上。夏玉流过泪后,下狠心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不料程成突然抱住她求饶,接着把拳头猛捶墙壁,直至两手都冒出血来。夏玉心肠一软,便又留下。夏玉本来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只想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真正爱她,让她可以依靠,可她想不到两个相爱的人,也能彼此伤害,让对方痛苦。
生活本已很累,可夏玉的心更累。常听人报怨青春无处安放,而自己的青春似乎有地方安放,却未老先衰。才二十几岁的人,就觉得人生已经看到了尽头。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她常常问自己。可是,又能如何呢,自己貌不出众,家在农村,虽然大学毕业,可在这个城市没有户口,又没有特殊的才能,哪一点都不足以改变现状,就像漫漫长夜里看不到一点光亮。原来的夏玉对程成毫无保留,可这一年来时不时的口角,把她对程成的感情渐渐消磨殆尽,她从此留了私心。进到这个杂志社后,再有人问她有对象吗,她就开玩笑说,名花还未有主。所以同事们都以为她仍单身。有几次加班晚了,程成一定要来接她,她也只让他待在楼下,避开同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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