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和冥深隐着身走进茅草屋，阿婆坐在屋檐下缝补着一件灰色麻布的衣裳，看破损程度和补丁的数量，穿了该不下五个年头，人间很多年，不曾有此贫困之境了。

虽已深秋季节，日出之后，尤有几分暖意，可一踏足屋内，一股阴暗气息从右手边的房间隐隐散出，莫离不由皱起了眉头，这种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人肉腐烂的恶臭味。冥深向前一步，挡在了莫离的身前。

“非寻常，无生魂无灵魄，死了很久了。”莫离站在冥深身后，好看的杏眼微挑，他很高，她站在后面只能看到宽厚的后背，飘逸的长发，皎皎君子，当如是耳。

当然，她对他如此高的评价，只适用于此时的冥深。

冥深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伸手一挥，西厢房挂着的门帘无风自起，莫离跟在后面，黑亮的眼睛看向坐在木头床沿的女子。

十五六岁的模样，体型丰腴，面容清秀白皙中泛着黑色，置于膝上的双手纤细，倒不像农户人家养出来的闺女。

除了那双眼睛，这个女子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那双眼睛，直视着前方，瞳孔浑浊泛白，早已失了生气，这的的确确是个已死之人。

莫离向前走了一步，这个房间里，很怪异。

突然，坐在床边一直没动过的女子，泛白的瞳孔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对着莫离的方向，轻轻扯动嘴角，笑了。

莫离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她，没动。

她和冥深都是施了法的，不说人，鬼怪都不见得能看到他们，可她盯着的方向，分明就是她。

冥深往前走了一步，与莫离并肩站着，女子的眼睛跟着转了一下，嘴越咧越大，仿佛在无声地大笑，嘴唇蠕动，莫离盯着她，缓缓地抽出了落神鞭，她的口型说的是：”你们终于来了。”

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早已经开始腐烂了，这一大动作导致她皮肤爆开，面部肌肉急速下滑，一块一块地慢慢往下掉，有些地方肌肉连着筋，便是挂在那儿，黑色的肉混着红色的筋，趁着白色的骨，腥臭的黑水顺着七孔外溢，一滴一滴地顺着身体往下，床边，地上，不多时就汇成了一片，地上是土，黑水滴下，不一会儿，就被吸收了。

想到门外还坐着阿婆，莫离闭了闭眼睛，挥手，给这间厢房设了结界。

”出来吧。“莫离现了身，看着披着人皮的骨架，没有了肌肉和脂肪的支撑，原本贴着头骨的人皮仿佛被灌入了空气，重新丰满起来。无风，却在微微晃荡，一眼看过去，五官皆是空洞，隐隐能看到森森白骨。

“真不愧是天界第一女战神，可真漂亮...“面前的骨架依旧端坐着，白牙混着黑水，隔着人皮，桀桀地笑了起来，粗糙刺耳的男声响起，第一句，便是调戏之语。

莫离的眼神暗了暗，握着落神鞭的手一紧：“凡人无辜，还请阁下手下留情。“死，也请不要糟蹋他们的尊严。

“天族公主果然悲天悯人，好气度。”如剑划过钢铁一般的破嗓音再次响起，可莫离并未听到一丝怜悯之意。

“藏头藏尾，占着一具小姑娘的身体，就是魔界之人的作风？”莫离看着被控制着慢慢站起来的骨架，刚一站起，就散落了一地，人皮混着烂肉，哪里还能看出之前小姑娘的模样。

“混账。”莫离抿着嘴，盯着地上，右手握着的落神鞭朝着空气一甩，啪的一声，屋顶正上方浓厚的黑气一下子四散，又飞快地聚在一起，仔细看，黑气淡薄了一些。

“呵，果然名不虚传，冥深这次还真是找了个好帮手。”黑气围着两人绕了几圈，又桀桀地笑了起来。

莫离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冥深，面无表情地朝着左上方挥了一鞭子，银光泄出：”冥界之主是没什么用，但这也不是你们能肆意人间的理由，想死，自然要成全你。“

这一鞭，黑气没能再重新汇聚，四散着，却逃不出结界。

“他们的魂魄呢？”莫离看着将结界撞得叮咚作响的黑影，沉声问道。

“想知道？哈哈哈，自己去找吧！”话音刚落，黑气散去，竟是魂飞魄散了。

莫离盯着远处看了一会，施法将地上的骨架血肉恢复到最初模样，径自走了出去，经过依旧在缝补衣裳的阿婆时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天，很多事，作为神仙，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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