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拿起炉子上的冒着热气的水壶,往一个大大的搪瓷茶缸子里到了大半缸子热水放到桌子上:“坐吧,你是哪个屯子的?来大队啥事儿?”
周兰香大大方方走过去坐下,捧着搪瓷缸子暖手:“真是太谢谢了!我是红星大队磨盘屯的,听说你们大队供销社来了一批新棉花,两块钱一斤不要票,就赶紧过来看看。到了这儿找不着供销社了,看这屋烟囱冒烟,就过来问问,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棉花属于紧俏物资,连城里人都不是年年有票,得结婚生孩子才能给发个几两一斤的棉花票,农村就更难弄得着了。所以要是听说哪里有不要票的棉花,那肯定是疯抢。
所以市价一块钱一斤的棉花,周兰香故意说了两块钱。就是两块钱,要是不要票大家也得抢起来。
小伙子眉头又皱了起来:“有这事儿?我咋没听说?”
周兰香煞有介事:“我小姑子在咱公社初中上学,听她同学说的,说是啥国家救济,奖励你们大队公粮交得多才特批的,今天棉花就到供销社。昨儿个黑天听说我这一大早就出门了,就怕抢不上!”
小伙子一听也有点拿不准了,扯了扯衣服下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武装带:“我去隔壁供销社问问,你在这等一会儿。”
说着就大步往出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周兰香:“你是磨盘屯谁家的?”
周兰香放下搪瓷缸子,露出脸颊一边的一个小酒窝:“我叫周兰香,是磨盘屯周青松的妹子,周青山他二姐。”她潜意识里已经跟王家划清界限,也不愿意提父母,现在她就是她哥的妹妹,小山和韩进的姐姐。
小伙子仔细看了她一眼,眉头彻底舒展开来,看她的目光有点复杂:“你就是周兰香啊。”接着往外走,莫名其妙地加了一句,“听说过。”
没说听说过什么,但是已经放心地让周兰香待在大队部了。大队部里虽然没啥贵重东西,可也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么待着。
这个姑娘应该是周兰香,他已经相信了。
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听周围大一些的小伙子说过周兰香,说长得特别好看,手巧声音还好听,他本家有个堂兄跑去磨盘屯偷偷看过,回来笑得要多傻有多傻。
虽然不知道后来堂兄为什么没再提过周兰香这个名字,周围的小伙子也不提了,但他印象还是挺深的。两个屯子虽然离得不远,可不是一个大队,只要不故意打听,也就再没听说过这个人了。
但他一直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肯定已经结婚生孩子,当年再漂亮现在也得变成每天喂猪给孩子洗尿褯子的邋遢妇女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大方的姑娘,他觉得周兰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眼睛大大的,眼里黑白分明清澈得像山里没人碰过的溪水,笑起来有个小酒窝,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心里舒坦,待人也大大方方特别有礼貌,怪不得堂兄看过人家笑得那么傻。
不过她确实结婚了,没听她刚才说小姑子吗。
小伙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去隔壁供销社打听去了。
周兰香赶紧起身往大队部靠里间的办公室走,刚才进院子她就从窗户看好了,隔壁办公室一张桌子上有信件。
她把兜里的一封举报信放到桌子上的一叠报纸、信件中间,怕被人夹带走,又抽一半露出“举报信”三个字才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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